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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和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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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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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匠人

《牡丹匠人》

李和实

第一章:“老顽固”

在山东省菏泽市的一处不知名的小镇,正沥沥淅淅下着小雨,此时已经是八月初了,天气微凉,在有“牡丹之都”之称的市区,连秋雨都挡不住空中弥漫着的浅淡的花香。

不过在小巷里的青石砖路上走着的人,却并没有那么多想闻这香味的心情,焦航眼中的不耐烦躁肉眼可见。

打着伞手上拿着的是找人画的地图,焦航要找的就是这个地方著名的牡丹养育师,找他拍一期素材,给他钱他要谢照宏的肖像授权。

在最不起眼的一处院落停下来,焦航收了伞抬手敲门。

“你好,有人吗?”

只有微微蒙的细雨下落的声音,无人应他,焦航加重了敲门的力道,又说道:“你好!有人吗?请问谢照宏谢先生住在这里吗?”

“咯吱--”

一位头发几乎全白的老人拉开门,褐蓝色的长衫显得人有点瘦,一双眼睛矍铄有神,黄黑的脸上满是冷肃,“你有什么事?”

“请问谢照宏先生在吗?我有事找他。”

“什么事?我就是。”

“谢先生,我是短视频探店博主,听闻您养殖牡丹很厉害,是这里著名的手艺人,今天来是想拍一拍您种植牡丹的一些录像片段,您呢就配合我摆几个动作就行,我们可以商量一下酬劳,这样既宣传了您的名气,也对您今后牡丹的销售有益处,这对我们双方都……”

话还没说完门就被猛地关上,焦航一脸懵,手上拍着门。

“欸谢先生,您有什么要求可以提阿!我也没说不能商量啊,你关门干什么,这样咱们怎么说话阿?谢先生,您开开门阿!您是不是嫌钱少没关系咱们可以商量的阿。”

最后一句话刺激到了里面的老头,门又被猛地拉开,面前谢老头的脸比这连日的阴雨还要臭。

“你说我不让你进来是因为你给的钱少?”

焦航脸上的欣喜还没因为门开而落下,闻言以为后者是抹不开面子直白的谈论酬劳,故而善解人意道:“谢老,我敢保证,我是来找您合作的人里面给您酬劳最丰盛的,你可以去看我的账号,不说粉丝,但看每个视频的播放量,全都是我积累下来的流量,这些……”

“滚!我不需要你那什么流量名气,带着你的相机设备给我滚,合作?呵呵,鬼稀罕。”

“喂,你!”

“砰!”

再又被合上的大门外,焦航气呵出声,叉着腰瞪视着里面,怒气显而易见。

不识抬举的老头。

透过门缝,能看到一道褐蓝色的背影,老头没有打伞,弯曲着背部走得很慢。又像是刻意放缓了速度,为的就是与风雨同速,手贴雨滴落下,心中自有一番趣味。

门开不了,焦航打开伞原路返回,不过心境和来时的笃定完全不同,焦航来的时候也调查过,谢照宏并不是关起门来锁国的老昏庸,在关于牡丹的各大展览会上也见到过他出席的身影,那时候的谢照宏就像个平和的长辈,耐心的回答小辈们的提问和问题,眼中闪烁着期待慈祥的目光。

和刚才顽固尖锐的老头完全不同。

心中无数暗骂,焦航低头就看到了无数的牡丹花。

在微雨的吹拂下团团围在一起的花儿并没有四下摇曳凌乱不堪,而是互相鼓励着挺直了脊梁,任雨滴在花瓣上凝落滴下,那些“风雨磨难”不过是为它们的鲜艳贡献了一份力量而已。

各家各户的门前都栽着各色的牡丹花,一个一个的也不争奇斗艳,更像是一同出游的好姐妹,寻了个阴凉湿润的地方歇会儿脚,躲避直直照射过来的太阳光,凑在一起说会儿话,积蓄了些力气又重新出游。

不过看得此景,观景的人并未体验到花朵的美意,烦躁的蹙着眉焦航脚下没有收力,不耐的踢了踢脚边的牡丹,那花摇曳了几下之后又恢复原样,好似那花茎是柔韧性极好的塑料制成的一般,容纳所有外界的抵触,然后各自芬芳。

谢老一番高声中带着谩骂斥责的话激起了焦航的反骨,在他的自媒体之路开始以来也不是没遇到过几个臭脾气的名人,但这次焦航就是要跟谢照宏杠上了,一个古稀之年的老头而已,对钱不敢兴趣,他就不信那人没有别的...软肋。

早上的街市上人潮拥挤,在一条街上的早餐铺子里,谢照宏门前的那排铺子里,一身白色短袖的青年眉眼不耐的坐在那。为了蹲守对面的老头,焦航已经在这连续吃了三天的早餐了,这里的食谱他闭着眼睛都能说出来,更重要的是早起真的很消耗精神,从被窝里被揪出来,焦航真的很无精打采。

“小伙子,是来找谢老的吧?见到人了吗?”

焦航:“你怎么知道?”他的来意写到脸上了吗?

老牛哈哈豪爽笑了笑,“哈哈,小伙子,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那个叫什么的电视不是火了吗?每天啊都有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来这里打卡,不过啊,谢老全都没见这些人,他们不像你还待在这里,全都灰溜溜的走了。”

“谢老头……谢先生他一个都没见,那来找他的人提出的条件岂不是越来越高?”焦航蹙眉,其他人给出的条件那么高,他又不是最早来的那批,难道非要比旁人加价更多才能拿下与谢照宏的合作吗?

“你们呐,不知道谢老的脾气,他那个人倔得很,也不需要你们给出的钱和其他的玩意儿,老先生啊就痴心于牡丹,一天能二十四小时待在山上,你说,也没人给他开工资,他一个半百的老头,也不知道哪来的毅力。”

焦航听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为了什么?大概是心中热爱?总不能是为了给旁人做戏,哪有人做戏做了大半辈子呢。

……

小巷子里各条街道建造的都一样,焦航在这其中一条巷子里成功的迷路了。拿出手机导航时,他竟发现回去的地点不知道在哪里,暗骂了一声蠢之后,焦航只得摸索着走,唯一的方法就是在街巷的两头用石头划上一两下,作为标记。

走了几条巷里看到了一家门前蹲坐着的一位老人,焦航倏地松了一口气,有人就可以问路,那就可以回去了。

“你好,老人家,请问从这里走出去往哪边走啊?”

老人眯着眼睛看向这边,重复问了一遍,“什么?出去的路?”

“对,就是出这个巷子里,有家面馆叫做什么早晚的,您知道去那里的路吗?”

老人听后点点头,放下手中整个的干玉米,站起来摆摆手示意蹲着的人站起来。

“欸,多谢您给我带路,谢谢您。”

老人不是个话多的人,手背后着专心带着路,前面走来一位警察服的中年男人,看见了老人,向这边打着招呼,“秦老师,您转着玩呢?”

“嗯。”擦肩而过间,秦老猛地拽住了张成的胳膊,厉声且害怕道:“小成!他偷了我的钱,你快把他抓起来,小成!你快抓他,它还要打我,他是坏人!”

秦老用的是方言,焦航是从他指着自己神情激动的表情当中猜的出来不是什么好话的,只是对方说得话他完全听不懂。

“你偷了秦老师的钱?”

“呵,”焦航气于表面,激动的说:“没有,我就是问个路,谁知道这老头看见了你就谎话连篇,还说我小偷!呵!我十几分钟前才刚认识他哪来的时间去偷他钱?再说,我看着像是偷窃的人吗?他看着像是有钱人有被我偷得钱吗?”

焦航不加掩饰的说话,因为他在秦老的衣服上不仅看到很多线头缝补的痕迹,还有一处小的破洞,衣服磨边烂着,怎么看也不像是有钱人。

“呵!你还有理了!你是哪里来的?有什么证据证明偷东西的不是你?你刚才找秦老师周围有没有什么人给你作证?”

“小成就是他,他还想打我,我就在门口剥着玉米”

焦航气急,这老头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在这乱咬人,“大爷,您说普通话行不行?咱们好好沟通沟通,我是不是刚才问你路说要走出去这个巷子,然后你就站起来领着我向这走了,中间我们没有说过一句话吧?直到我们遇见了这位警察先生,你又一直说是我偷你的钱,您不觉得您的话说出来很搞笑吗?”

秦老看着他冲着自己大声说话眼睛里闪过惶恐,慌张的向张成后面躲去,他还是用方言肯定的说着:“就是他,小成你快把他抓起来,还有我的钱,那可是我编了好几个月竹篓卖掉的钱,还要留着给红红买雪糖呢……”

呵,焦航真的要瞪秦祥了,刚才不很会说普通话的吗?现在对着你们这里的人又说起家乡话了,合起伙来欺负他一个外地的呢?

红红?秦红不都长大成年结婚了?还留着给秦红买糖吃?张成察觉到不对,没等细想,又有一道声音响起:“怎么了?秦祥,张成,你们都在这?”

“哦,谢老,是秦老师说这个年轻人偷了他的钱,而这个年轻人只是说自己是来问路的,这不,您就来了。”

谢照宏看了眼秦祥,又轻飘飘的看了下焦航,这个人他记得,是前些天拿着相机说是要拍他种植牡丹视频的小伙子,被他赶在了门外,没想到它还没走。

微一沉吟,谢照宏对着秦祥说:“老秦,这小子盯着你很久了?你是第一次见他吗?”

秦祥:“阿,对,他一直看着我,老凶了,第一次?好像是第一次见他吧,记不清了,我还要去接红红放学呢?我要走了你们在这吧,再见。”

秦红早就工作了,哪里用得着秦祥去接她放学?谢照宏给张成一个显而易见的表情,这是由记忆错乱了,秦祥刚退休那年被女儿接到了城里去住,哪成想和别人起了冲突,被人给气傻了,这一傻还是暂时性的,以前和现在的记忆时有不分,现在也只有在一生居住的屋子里情绪才稳定些,那现在出现的事件显然那个年轻人的话更加让人相信。

张成恍然大悟一样,“阿,是这样啊,不好意思啊年轻人,误会你了,秦老师,我送您去接红红吧,我知道她在哪个学校上学。”

原地只留下了一老一少,焦航不屑的转过头,面上很别扭,尴尬的是他被他有求于的人给看完了,还让他给帮了,非常别扭。

“小伙子,误会解除了,你不走吗?”

焦航轻飘飘的回他一眼,一副明知故问的表情说:“我是来问路的。”所以走不了好吧。

谢照宏闪过恍然了解,呵呵干笑了两声后,他伸了下手道:“那跟着我来吧,我带你出去。”

老人显然是老当益壮的,走路姿势很矫健,不像刚才的秦老,走两步路就得大喘气歇一歇,他丝毫看不出来他七十多岁的年纪。

……

焦航自从那次被“赶”出来就下决心和谢照宏过不去了,既然明面上说话会吵起来,他就想了一个跟踪的办法。

隔着远远的距离,焦航跟着老人来到了郊外,这里的山头长着野生的小草,齐脚腕高低,蹭过皮肤滑滑的。

谢照宏很慢的经过不平的下山路,又很温柔的找到那处他闭着眼睛都能寻到的坟墓。因为那里葬着的是他的爱人妻子。

照例蹲坐在墓碑前,谢照宏看着那照片上妻子的眉眼,用眼神为画笔,细致小心的描绘着,这张是他爱人四十左右的时候拍的,也是在那个时候永远没有了以后的照片。

“惠琴阿,我今天中午多吃了一碗米饭,像你临走前希望的一样,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过你要是在的话肯定会说我,说我老了老了控制不住自己的口腹之欲。哈哈……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的缘故,我总是感觉记忆力严重衰退,因为我总是想不清楚你的脸,你看啊,你走的那样早,家里和这里你的照片都褪色了,每天看着照片哪有看着真人看得深刻的……”

说起真人,谢照宏眼中闪着黯淡,

“其实只要你中午在,只要你说一声我的那碗米饭根本不会吃,其实米饭一点都不好吃,是因为你走的那个晚上最后最想吃的一顿饭就是米饭,我就想……”想替你吃回来,想的是替你了却那点遗憾。

右手捂了捂肚子,谢照宏面露难色,是中午吃的多了身体有点难受,“可是我好像有点没用,人来了就是这点不好,身体的新陈代谢消化太慢了,有点吸收不了那多出来的一碗米饭。

惠琴,今天又有两个青年提出离开,我知道他们就是嫌弃花师这个职业不划算,其实要是不把这当成冰冷冷的职业,就不会想要离开,可是太难了,你知道的,我们那个时候全凭着一腔热血投身于牡丹养殖,可是一腔热血是养不活家庭和他们自己的,我也理解他们,我不能强行的要求旁人按照我的想法去生活……”

隔的太远焦航是听不清那老顽固说了些什么的,不过觑他的神情好像是哀怮之后的平复。听疑惑,扫个墓而已,情绪起伏那样大,那里躺着的是谁?

收了相机来到底下,那芝麻白的墓碑上写着一行金色的楷体,上面写的是:爱妻惠琴之墓。

墓碑前的小台上被擦拭的很干净,上面摆放着一束郁金香,还有几个新鲜的被洗过的大青枣,被人平放着摆了两层,根本不像是祭奠逝人的,更像是家里最常用的摆盘方式。

焦航顿了顿目光,似是明白了老顽固来这的意义。

对着墓碑认真的鞠了一躬,焦航神态尊敬收敛,口中道:“抱歉,打扰您了。”

……

小镇上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雨,偏巧上午的时候光阴温和,谢照宏院子里摆满了各样式的牡丹,大雨来的毫无征兆,谢照宏一个人来来回回了好几趟都不过收了几盆。

心里焦急手上动作依旧加快不了,谢照宏闪过可惜无奈,转身间身后开着的门走进来一个清隽的身影,没和他打招呼,那人也不顾打着的伞了,就近搬起一盆牡丹往走廊里移动。

等剩下几盆被淋得狠的牡丹完全抢救不回来了,谢照宏才叫住了还要冲进雨幕里的焦航。

轻轻的瞥了眼短袖紧贴在身上的青年,他回了屋里拿出两条毛巾来,“来,擦一擦。”

仅把头发上的水沾了沾,焦航手拿着毛巾有些尴尬,要是等会这老头问他为什么过来他怎么回答,闲的无聊,总不能说看到了他一个老头有些可怜特意过来的吧,显得多刻意。

“你叫,焦航?”

重重的拍了下比自己高上整个头颅的青年,谢照宏缓缓的笑了,焦航虽然有些别扭,但也不是小心眼的人,回长者一个浅笑,男人之间,一笑即泯恩仇。前面闹得所有不愉快全都翻篇,他们不是忘年交,现阶段算是朋友。

……

“带你上山。”

上山,焦航以为不过是简单的几个人一起上山玩上半天,赏一赏牡丹花,谁知道踏入山顶眺望视线的那刻真的彻底震撼住了他。

不止是一个山种满了鲜艳的牡丹,此山的前面乃至周围全都种满了牡丹,一眼望去,眼眸中除了天上的蓝色,剩下的全都是带有花香的牡丹。其间遍布更多的是采摘牡丹的

清风拂过,好像是和这山上的牡丹打招呼一样,收获一阵香味的同时,还有的花因为过于欢迎的动作摇掉了好几瓣的花衣,然而拿处的山头也收到了消息,不甘落后的,争先恐后地像顽皮的猴子一样,响起了一阵稀疏的擦碰声,久久都没有消弭。

“小焦,过来,我教你采摘牡丹,现在是七月末,采摘的是牡丹籽,你看这每株牡丹上都会结着一个类似于五角星一般的牡丹角,我们要采的就是这牡丹角,摘得时候把上面一个叶子也摘掉,装袋里在捂上几天,后面的手续你不用了解也行,蟹黄色的牡丹角表示里面的牡丹籽已成熟了,黑色的表明成熟程度很好,嫩绿色的不能摘,这牡丹籽是用来榨油的,等会我带你去看榨油的工序。”

等焦航采摘会了,又被谢照宏叫去种花。

“秋季是牡丹种植的最佳时候,土壤必须要多肥,选疏松肥沃透气性良好的砂壤土,放土的时候将苗放入坑中扶正只在栽植好后浇一次水,冬季一般不浇水,其他时候做到‘不干不浇’就行了,还有施肥,第一年无需追肥,从第二年开始,每年至少追施三次肥,牡丹不耐暴晒耐阴耐湿耐寒,还有长时间的积水,是导致牡丹花死的重要缘故,来,你也别光看着了,你来栽栽这株,就按照我刚才教你的方法。”

“欸,是。”

学习了大半天,焦航算是把所有的流程都会了不少,中途休息的时候,焦航拿上自己的相机去找谢照宏。

“谢老,请您扭下头看向这边。”青年清润的声音传来。

谢照宏应声转过来,一声咔擦的声音定格住手上还拿着剪刀的先生。

将相机递给旁边的老牛,焦航先教了他如何使用,教会了之后才小跑到谢照宏身边,请求一般道:“谢先生,我想和您合个影,就在这牡丹山上,您同意吗?”

“哈哈哈,求之不得。”

将手上东西放下,谢照宏拍了拍手,又用手帕擦了下手上的泥土,这才说道:“老牛,可以了。你呢?小焦,你准备好了吗?”

焦航点头“嗯”了一声回应他,在看向镜头的时候刻意弯了弯身子,腿弯打得很弯,后腰却被身边的老人用劲的拍了下。

声音高的像是被训斥的一样,“弯什么!脊梁给我挺直了,老头子我不怕比别人低。”

谢照宏不算矮,加上老年期骨骼减缩,比身边的年轻人低上半头的距离,不过他自是不在意这些外在的对比的,身高是天生的,只是你加分的一项,并不能作为外人评定你的唯一标准,只是旁人赋予它足够高的地位,才出现了那些崎岖的身高标准。

焦航对着老人笑笑,依言挺直了脊背,双眼看向镜头的时候,露出牙床上的几颗大牙,随着暂停键的按下,端正清和的长相,配上青年对着身边的人似有若无流露出的尊敬,晚辈姿态十足。

而他身侧的老者,头发蓬松整齐的梳着,周身气度是宽容睿智的,脸上皱纹沟壑层层爹得,很深也很多,可这些都是老人生命里的光辉,写满的是他大半辈子以来兢兢心血的堆积。

背景是蓝天,手边是绿色的树叶红色的花朵,身后是褐色迷蒙的山头,人与景并没有十足的默契匹配,身后景的美好像是借用幕后技术抠图出来的一样。

……

焦航被邀请参加镇上的牡丹展览会,主题是庆贺这季的牡丹顺利采摘,和外面的收购商合作越来渐稳,这里百姓的收入也得到了保证,生活质量凭借着自己双手的劳动得到应有的保障。

到了展览会最惹人注目的时刻,一辆车拉着满车的牡丹花行驶过来。上面摆放着的主要是八束狮子型牡丹,最大的那株花朵直径长达三十多厘米,比常人的脸庞都要大上不少。

那株牡丹从外向里由浅红逐渐向深红过渡,中间的花蕊就像浸了红色的墨汁一样,红的发黑耀眼。其他的颜色有红色、白色、红白相间各样式的,在中间的花朵旁边,虽然花朵较小,但也丝毫不逊色。

在展台上的介绍,焦航才知道这株最大的牡丹,被称为牡丹之王,是谢老和其他的牡丹培育师耗费几十年的时间精心培育出来的。几十年五位花师的辛苦心血,得幸的是,他们的付出得到了汇报,心愿达成。

展出的那天焦航全程没有休息过,拿着相机完完整整记录下来了花开的全过程。

离场的时候焦航看到谢照宏偷偷流泪了,头发发白的老人还倔强的看着展台上的花,眼神似乎是爱人的凝视,又像多年陪伴的好友,共同患过低谷最后还是挺了过来的骄傲,还有对晚辈的欣慰.

举起相机对着低头擦泪的老人,焦航为谢照宏拍了张照片。

……

邻居老牛在家刷着手机,页面落到某个熟悉的人时候停住,急急的拿着手机去往隔壁,老牛老早的就开始喊:“谢先生,谢先生你快看,这是不是小焦,他上电视啦!”

谢照宏戴着老花镜觑了那手机页面一下,看似很平常的说:“他是媒体人,上个电视而已,很平常的事阿,大惊小怪干什么。”

老人嘴上如是说着,手下动作却停了下来,抬手把老花镜戴正,低头专心看着视频。

前面是焦航在菏泽拍摄的短片,以牡丹开篇,后面是青年发言的阶段,焦航剪了比寸头还要长上一点的头发,绿色外套黑直筒裤,昂着头显得很精神。

“以上视频剪辑的片段均来自山东省菏泽市的一处小镇上,作为牡丹大都的菏泽,从这里走向世界孕育出了无数具有优良品种的牡丹,但是这些花不是凭空就会生长成熟开花的,在这些牡丹国花的背后有着无数花师培育着他们,这些先生有的一生没有正式的职业,一辈子入不敷出勉强得个温饱;有的为了继续走着牡丹养殖这条路宁愿与家里闹掰,也不放弃这条路;有的人一生尊崇迷恋牡丹,从绘画、作词、书法,他们唯一的主角只是牡丹。

因为长期工作在室外,他们通常皮肤黝黑,双手因为搬运花盆,因为时刻握着工具的缘故,双手比常人显得苍老不堪,他们的外形和在田野里务农的庄稼人无甚两样,但是不同的是,先生们的眼睛有光,因为观察牡丹的过程中稍有松懈就有可能功亏一篑,但他们的眼睛比午夜最深处的颜色还要深刻。我这次去采访这些先生们学会了很多,当然老人会有很多顽固的地方这些全部都无伤大雅,我认为这些对于大方面来说都不是大事,这次菏泽之行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是牡丹花师们的那种一生只追求一种事情的执着精神,因为任何人都有喜欢的事物,但你因为热爱而坚持了一辈子去做这件事,那任何人都会为你敬肃。”

视频播放完又重新播放,谢照宏眼眶湿润,口中骂道:“这小子,能说会道,也不知道是哪里学来的。”但他的两抹热泪中分明是欣慰。他就知道没有看错人,焦航这小子,年轻气盛,但是心是软的,他懂得感恩,并且也会以力所能及的行动去帮助他人。

“哈哈,谢老阿,我看你呐,就是正话反说,现在有的年轻人哪有小焦那样有良心,别的不说,至少不会拿钱来衡量感情这一点,就比得过当今大多数年轻人啊。”

谢老赞同的点点头,想起焦航在这时候的模样,心里涌现出许多慰藉。

焦航和他所遇到的年轻人都不同,谢照宏一生遇到过很多的年轻人,他的徒弟里有的比焦航还要年长几岁,但是太心浮气躁,老是想着短时间里把他的手艺全都学完,然后自己出去闯上一番天地,谢照宏倒是期待他的徒弟中有这样天赋极强的人,不过只是期待而已,那些人对自己没有清晰的认知到最后还来埋怨自己没有尽心地教学。

叹了一口气,谢照宏没有任由那些坏情绪占据自己的全部心神,好在这一辈的年轻人不都是那样的,年轻一代有很多小辈,他们吃苦,不喊累,有的跟随前辈们安心做事,为了心中的热爱像老黄牛一样,践行了一个人的时代使命。谢照宏想的却是他是不是要改变招徒条件了,从前他困囿于地区之分所招的的徒弟都是邻近镇上知根知底的小辈,现在是不是可以像小焦向他提起过的一样,在网络上发布招聘函,但不要心急的叫人全部都来,先了解根底,再筛选,再实习,最后再敲定人选。

通过手机页面看向里面青年的面目,谢照宏好似看得那人对着自己微笑点头了一样,像是肯定他的话,又似附和他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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