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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洪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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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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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田野走上笔尖的露水

我愿我们的园中,常见绿叶萋萋,露水涓涓。

少年时代,我生活在乡间,清晨下地时,常见草丛中,禾垅间,树叶上,挂满晶莹莹的露水,清新,神奇。田野一派生机。心中的喜悦无法形容。从此产生了一种浓浓的田园露水情。

上中学的时候,读到一本屠格涅夫的《猎人笔记》,一段也许并不引人注意的描写却吸引住了我:“夏天七月里的早晨!除了猎人之外,有谁曾经体会到黎明时候在灌木丛中散步的乐趣呢?你的脚印在白露沾湿的草上留下绿色的痕迹……”在另一处又写道:“从树林到树林,在后面漫长的尘埃道上,在闪闪发亮的染红的灌木丛上,在薄雾底下隐隐地发蓝的河面上——都流注了清新如燃的晨光,起初是鲜红的,后来是大红的、金黄色的。……一切都蠢动了,觉醒了,歌唱了,喧哗了,说话了。到处都有大滴的露珠像辉煌的金刚石一般发出红光……”我不是猎人,我出身农家,这也真切写出了我的亲身感受,我同时也更喜爱上了文学家的笔墨。后来,在阅读和生活中遇上露水,更格外生情。

露珠的形象是小的,但不是小得微不足道。它有厐大的群体。漫漫大野,千顷,万顷,禾苗上缀满露珠,在霞光中闪闪烁烁,预示着一个丰年。

现在我们的小学生都知道一连串地比喻小露珠,像钻石那么闪亮,像水晶那么透明,像珍珠那么圆润。露珠的美丽是无价的。

春露——李白有“春风拂槛露华浓”,写的是宫中春露。元诗人许恕有“稻花春露白,树色野云苍”,元宋禧:“犹记百花深处立,露珠颗颗滴春衫。”这是江南的春露。乾隆咏麦浪:“雨馀麦气润,怀新正及时。露珠贯秧针,翠色翻风漪。”这是北方田野的春露。“麦风翻陇泼浓緑,花露滴枝黏老红。”(宋人危禛),这是晚春的露水。我经常见到的春露,在返青的麦苗上、初绿的嫩草上、二三月的杏花桃花上。

夏露——晋陶渊明《归园田居》:“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唐崔融《贺嘉麦表》:“纤芒濯露,香稼摇风。”唐孟浩然:“荷花送香气,竹露滴清响。”“欲知临泛久,荷露渐成珠。”唐卢纶:“鱼沉荷叶露,鸟散竹林风。”清汤右曾:“绿树阴浓露未晞,槐根青翠湿人衣。”我见到的夏露是繁盛的。到豆丛中锄草,晨露打湿裤腿。到玉米林里松土,晨露湿透全身。深夜睡在房顶上,一觉醒来,被子的外面湿漉漉的。

秋露——晋张华《励志诗》:“秋云粉絮结,白露水银团。”唐王勃:“野花常捧露,山葉自吹風。”李白:“白云映水摇秋光,白露垂珠滴秋月。”“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杜甫忆舍弟:“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唐韦应物咏露珠:“秋荷一滴露,清夜坠玄天。将来玉盘上,不定始知圆。”王涯:“一夜清风苹末起,露珠翻尽满池荷。”宋陈景沂:“蒹葭淅沥含秋露,橘柚玲珑透夕阳。”明梁时:“最喜晩來亭上坐,一天涼露桂花秋。”秋露清凉,以白为主要特色,富于变化,到了晚秋更成了寒露。唐柳宗元:“觉闻寒露坠,开户临西园。”唐李郢:“草色多寒露,虫声似故乡。”唐王棨:“藂滋寒露绿,花绽晩风黄。”

冬露——宋吴芾:“菊色滋寒露,芦花荡晚风。”这是初冬时节的露水了。“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从暮秋时节开始,白露就有可能代之为清霜了,到子冬季就更是如此。除了蒹葭,霜露多在松柏叶上。我生活在中原,见到最多的是初冬刚出土的麦苗嫩尖上,顶着一颗颗鲜亮的露珠。那金针绣露华的景象,寒凉中透露出大地微微的暖气,悄悄的梦境,可算是北国初冬最新最美的一景了。

出于对露水的喜爱,我曾经也吟咏过几首小诗。一首《朝露》:“早晨的露/亮晶晶/亮晶晶/闪着好奇的小眼睛∥看天/天是那样的高/多么想高飞/化作朵朵的云∥看地/地不知有多深/多么想钻进去/抱住绿芽的根∥可爱的集体/幼小的一群/又美丽/又天真/把世界洗得崭新崭新……”一首《露水闪》:“城里见不到这种奇妙的夜景,/它只是出现在乡下的晴空。∥夏秋之秋。田野。满天的星斗。/半空里,忽闪忽闪,却不起雷声。∥哦,露水闪,在庄稼稍上亮了,/禾叶伸展,夜露越来越浓。∥撩起衣角,且扇去一身暑热,/真想在田埂上坐到天明。∥露水闪催五谷成熟的季节,/谁能说出老农这时的心情?” 还有一首《露水图(新声韵)》未定稿,待吟味修改:

田园一夜万斛珠,笑目盈盈映日出。

两臂挥来锄带雨,双肩晃去画添幅。

凝香虹彩禾花舞,涵影琼浆鸟韵呼。

日佩千条新项链,谁能比咱俏村姑?

古人以为露水是天上降下来的。帝王的眼中,露水是神水。《资治通鉴》卷二十:“春(指汉武帝元鼎二年)起柏梁台,作承露盘,高二十丈,大七围,以铜为之,上有仙人掌,以承露,和玉屑饮之,云可以长生。宫室之修,自此日盛。”《文选》中孟坚《西都赋》云:“抗仙掌以承露,擢双立之金茎。轶埃堨之混浊,鲜颢气之清英。”张平子《西京赋》云“立修茎之仙掌,承云表之清露。屑琼蕊以朝餮,必性命之可度。”咏的都是这仙掌露。

这种看法,据我所知,到了宋朝的苏轼有了逆转。苏轼《和子由次月中梳头韵》自注说:“或为予言,草木之长,常在昧明间。蚤作而伺之,乃见其枝起数寸,竹笋尤甚。又夏秋之交,稻方含秀,黄昏月出,露珠起于其根,累累然忽自腾上,若有推之者,或入于茎心,或垂于叶端,稻乃秀实,验之信然。”

到了朱熹,似乎更向科学靠进了。朱熹说:“古人说露是星月之气,不然。今高山顶上虽晴亦无露。露只是自下蒸上。”朱熹又说:“高山无霜露,却有雪。某尝登云谷。晨起穿林薄中,并无露水沾衣。但见烟霞在下,茫然如大洋海,众山仅露峰尖,烟云环绕往来,山如移动,天下之奇观也!”或问:“高山无霜露,其理如何?”曰:“上面气渐清,风渐紧,虽微有雾气,都吹散了,所以不结。”(见《朱子语类》)。他又说:“草木之生,津润皆上行,直至树末,便是‘木上有水’之义。虽至小之物亦然。如菖蒲叶,每晨叶叶尾皆有水(池本作‘皆潮水珠’),如珠颗;虽藏之密室亦然,非露水也。”我似乎觉得,这也应视为露水。以上对露水的形成,似乎还只说对了一半,只认为与草木的津液上行有关。而我在乡下的禾场中,常常见到晴朗的夏秋天早晨,光滑的石磙上湿淋淋如水洗一般。

明朝徐光启翻译意大利人熊三拔的《泰西水法》,说得明确了。“若水土湿气,既清且微,日中上升,即为风日所干。迨至夜时,升至冷际,乃凝为露。夜半以后,去昨已远,寒气微深,亦如一岁之寒,盛于日至之后也。当其寒时,气升稍重,故晨露尤繁,夜有烈风,亦受风损,故风盛即露微矣。若长夏大旱,了无湿气,则夜中并无露焉。”

宋代程大昌的《演繁露》中对露滴分光现象作了细致的叙述:“凡雨初霁或露之未晞,其馀点缀于草木树叶之末,欲坠不坠,则皆聚为圆点,光莹可喜。日光入之,五色俱足,闪烁不定,是乃日之光品,著色于水,而非雨露有此五色也。”几近五百多年之后牛顿通过三棱镜所作的分光实验,得出太阳光是由七色光组成的结论。

中医学家还发现了露水的药用功能。明代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在“甘露”条中对古籍中的记载作了比较全面的综述:“按《瑞应图》云:甘露,美露也。神灵之精,仁瑞之泽,其凝如脂,其甘如饴,故有甘、膏、酒、浆之名。《晋中兴书》云:王者敬养耆老,则降于松柏;尊贤容众,则降于竹苇。《列星图》云:天乳一星明润.则甘露降。已上诸说.皆瑞气所感者也。《吕氏春秋》云:水之美者,三危之露。和之美者,揭雩之露,其色紫。拾遗记云:昆仑之山有甘露,望之如丹,着草木则皎莹如雪。《山海经》云:诸沃之野.摇山之民,甘露是饮,不寿者八百岁。《一统志》云:雅州蒙山常有甘露。已上访说,皆方域常产者也。杜镐言,甘露非瑞也,乃草木将枯,精华顿发于外,渭之雀饧,于理甚通。”

又在“露水”条中说:气味“甘,平,无毒。”引用前人语曰:“秋露繁时,以盘收取.煎如饴,令人延年不饥。”“禀肃杀之气.宜煎润肺杀祟之药,及调疥癣虫癞诸散。”“百草头上秋露,未晞时收取,愈百疾,止消渴.令人身轻不饥.悦泽。别有化云母作粉服法。”自己补充说:“八月朔日收取,摩墨点太阳穴.止头痛.点膏盲穴,治劳瘵、调之天灸。”又录前人语曰:“百花上露,令人好颜色。”自己补充说:“柏叶上露,菖蒲上露,并能明目,旦旦洗之。韭叶上露.去白癜风,旦旦涂之。凌霄花上露.入目损目。”并对传说中有关露水的文献也作了引述:“薛用弱《续齐谐》记云:司农邓绍,八月朝入华山,见一童子,以五采囊盛取柏叶下露珠满囊。绍问之。答云:赤松先生取以明目也。今人八月朝作露华囊.象此也。又郭宠《洞冥记》云:汉武帝时,有吉云国,出吉云草,食之不死。日照之,露皆五色。东方朔得玄、青、黄三露,各盛五合,以献于帝。赐群臣服之.病皆愈。朔曰:日初出处.露皆如饴。今人煎露如始.久服不饥。《吕氏春秋》云:水之美者,有三危之露,为水即重于水也。”还将信将疑地说:“秋露造酒最清冽。姑射神人吸风饮露。汉武帝作金盘承露,和玉屑服食。杨贵妃每晨吸花上露,以止渴解酲。番国有蔷薇露.甚芬香,云是花上露水。未知是否?”

现代科学使我们完全明白了露水不是从天上降下来的,而是在地面上形成的。《中国少年儿童百科全书》上说:“在晴朗无云、微风飘拂的夜晚,由于地面的花草、石头等物体散热比空气快,温度比空气低。当较热的空气碰到地面这些温度较低的物体时,便会发生饱和而凝结成小水珠滞留在这些物体上面,这就是我们看到的露水。如果夜间有微风,那么它们会把那些由于发生了水气凝结而变得较干燥的空气吹走,使湿热空气不断进来补充,从而产生较大的露珠。露水对农作物生长很有利。因为在炎热的夏天,白天作物的光合作用很强,会蒸发掉大量的水分,发生轻度的枯萎。到了夜间,由于露水的供应,又使作物恢复了生机。此外,作物在潮湿的空气里有利于对已积累的有机物的转化和运输。”

露水四季皆有,秋天特别多。晴朗无云的夜间,地面热量散失很快,地面气温迅速下降。温度降低,空气含水汽的能力减小,大气低层的水汽就附在草上、树叶上等,并凝成细小的水珠,即露水。露水需在大气较稳定,风小,天空晴朗少云,地面热量散失快的天气条件下才能形成。如果夜间天空有云,地面就像盖上一条棉被,热量碰到云层后,一部分折回大地,另一部分则被云层吸收,被云层吸收的这部分热量,以后又会慢慢地放射到地面,使地面的气温不容易下降,露水就难出现;如果夜间风较大,风使上下空气交流,增加近地面空气的温度,又使水汽扩散,露水也很难形成。

然而,我们知道,科学家的眼睛主要是解释世界,艺术家的眼睛主要是想象世界。艺术家的眼睛也是不可或缺的。有了艺术家的眼睛,露珠才增加了不可替代的丰富的色彩。露珠滋润着古人的心灵,也滋润着今人的心灵。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揚。”(《诗经·郑风·野有蔓草》)在诗中,露水与美人的形像叠印地一起。

露珠,既可以视为美人,也可以视为平凡的人。请看一个今天的小学生眼中的露珠:“太阳升起了,射出万道金光。花儿欣喜地绽开了花蕾,草儿快活地挺宜了腰杆.乌儿唱起甜美的歌声。一切充满了生机,充满了希望。此时此刻,露珠来不及向太阳告别,就匆匆地走了——去滋润泥土,去滋润秧苗。……露珠只是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默默地奉献。露珠多么平凡.又多么可爱啊!”

哲人的眼中,由渺小看到了博大,由短暂看到了永恒。在露水打湿的清晨,让我们读一读唐代张彦胜《露赋》吧:“夫露者,阴阳之精气也,天地之灵液,秋冬浊而春夏清,晞于朝而生于夕。随时应变,不凝不积,遇物受彩,因象而光,滴滴沥沥,荧荧煌煌。尔其为大也,澄九天而浄六合,尔其为广也,清四极而洒八荒。故能消歇氛埃,生成草木,羃历千品,沾濡万族,其泽厚矣,其润深矣。”

再读今人的一首小诗:“花叶上一颗露珠/清新,晶莹。/默默地有,/默默地无,/生命实属短暂,/价值谁能小觑!/默默滋润叶绿,/默默滋润花红。/存在则闪光,/消失则升腾;/闪光眩人眼目,/升腾化入永恒。”(杨守朴《露珠》)

而愁人则将露珠看成了眼泪。“练练松月明,泫泫花露坠。人道是露水,侬道嫦娥泪。”(明赵南星《古意》)“既圆仍复碎,纔满又还倾。一掬铜仙泪,终宵泣到明。”(明胡奎《荷叶露珠》)

怨女从露珠中看到了被离弃的悲哀。记得《白雪遗音》中有一首曲儿:“露水珠儿在荷叶转,颗颗滚圆。姐儿一见忙用线穿,喜上眉尖,恨不能,一颗一颗穿成串,排成连环。要成串,谁知水珠儿也会变,不似从前。这边散了,那边去团圆。改变心田,闪杀奴,偏偏又被风吹散,落在河中间,后悔迟,当初错把宝贝看,叫人心寒。”

当然可以把露珠在微风中的摇动分散视作一种人心的变幻无常——“西湖荷叶翠盈盈,露重风多荡漾轻。荷叶团团比侬意,露珠不定似郎情。”(明童軒《竹枝词》)也竟然可以从露珠的水性不变,看出在复杂的社会状态中一种人的坚贞情操——“霏微晓露成珠颗,宛转田田未有风。任器方圆性终在,不妨翻覆落池中。”(唐釋齊已《觀荷葉露珠》)

有人以露珠的短暂作为对人的劝诫:“生前富贵草头露,身后风流陌上花。”(苏轼《陌上花》)有人以草露咏叹平民中的人才不被重视:“漙漙草上露,珠玑明日华。岂不照青眼,须㬰良可嗟!”(明赵完璧诗)

有人以露珠来比喻人的元气。“古人读《文选》而悟养生之理,得力于两句,曰:‘石藴玉而山辉,水涵珠而川媚。’此真是至言。尝见兰蕙芍药之蒂间,必有露珠一点。若此一点为蚁虫所食,则花萎矣。又见笋初出,当暁则必有露珠数颗在其末,日出则露复敛而归根,夕则复上。田间有诗云‘夕看露颗上梢行’是也。若侵暁入园,笋上无露珠,则不成竹,遂取而食之。稲上亦有露,夕现而朝敛。人之元气,全在于此。故《文选》二语,不可不时时体察,得诀固不在多也。”(清大学士张英《文端集》)

有人以露珠为比喻谈论作诗。“作诗不论长篇短韵,须要词理具足,不欠不馀,如荷上洒水,散为露珠,大者如豆,小者如粟,细者如尘,一一看之,无不圆成,始为尽善。”(金张建语,转引自元好问《中州集》)

同样是露珠,在不同人的眼光里,会成为各具特色的形象。当代作品中,我最喜爱老诗人骆文的一首《露水草》:

我们放牛人总是赶得很早。

篱下的村鸡打明,

牛蹄就在踏动。

天光一片冷色,周遭没有阴影,

暖色终于来临了。

露水落上荷叶只有几星,

露水落上慈菇只有几星,

落在睡莲上的多出几点。

如果把珍珠比作露珠,

珍珠显得晦冥。

如果把水晶比作露珠,

水晶不免混沌。

而露珠是明媚的、纯净的,

又是那么高爽,

它把柔和的微紫、淡蓝、薄薄的橙色反射给黎明。

早晨世界——白璧无瑕的母亲。

露珠从不喜欢埃尘,

它会说,你浮动吧,我要去了,

于是水汽升腾,

结成雾幕蒙蒙。

你说牛不会笑?

我像看见它的欢悦的颜容。

当它游走于遍洒甘露的草场,

吮吸分泌的粘脂何等甜润。……

这位当代诗人怀着对露水倍加赞赏的心情写出了这一首诗,出诗集的时候还特别以这首的题目为书的名字。我珍藏这本诗集数十年,数次搬家,我都要把这本书放到容易找到的地方。可说是愛不释手。其中的原因大半就是为了这珍贵的滋润我心田的露水。

在小说中,我喜爱外国作品《鱼王》一段对露水的描写:

寂静好象已经到了顶点,但是我凭借的既不是听觉,也不是肉体,而是凭借了对自然的内心感应,感到了极顶的寂静,感到了新生婴儿在诞生之日由囟门上的搏动——正如古人说的,这是独一无二的圣灵在世是翱翔的刹那来临了。

一滴椭圆形的露珠,饱满凝重,垂挂在纤长瘦削的柳叶的尖梢上,重力引它下坠,它凝敛不动,象是害怕自己的坠落会毁坏这个世界。

我也凝然不动了。

在前线,战士就是这样手里握着炮绳,守在大炮旁边凝然不动,等候发布命令的声音的,这声音本身不仅是出自人口的一个微弱的声响,而且支配着一种可怕的力量——火,在古代,它被目为神灵而后来变成了杀人毒焰。火这个词,它曾经使人从四肢爬行中直立起来,把他抬到万物之灵的地位,而如今它竟变成了惩治者的铁腕——“开火!”在我所知道的语汇中不论过去和现在,都是一个最可怕和最有吸引力的语汇了!

一滴露珠垂挂在我脸的上方,清莹莹,沉甸甸。柳叶使它滞留在叶面的折槽里,露珠的重量还胜不过,或者说,暂时还无法胜过柳叶的柔韧。“别掉下来!别掉下来!”我念叨着,祈求着,祝祷着,全身心领略着内心和外界的宁静。

而这一滴露珠呀!如果它掉到地面上,怎么办?唉,如果能安心地把儿女留在一个太平无事的世界上那该多好呢!

但是这一滴露珠,露珠!……

这是战士眼中的露珠。我们中国的战士也同样珍爱露珠,王也曾写诗咏叹:“你看,哪—颗露珠里,没闪烁着战士头上的红星?”这是我们的滴滴汗珠、滴滴血液,凝聚着我们的意志、我们的力量、我们的激情……既不惧战争,又祈望和平。但愿我们的田园、我们的莽野、我们的森林、我们的青山,日日露珠闪耀。纵然战火烧灼,露珠依然凝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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