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晓

春  晓

一扇门一扇门连向山路，

满山翡翠浸着稀薄的雾。

“布谷布谷”的歌声不住，

耧铃响在桃花深处……

树梢头挂起炊烟缕缕，

一只雄鸡在山头高歌漫步。

我正要问一声：太行，你早！

阳光已注满千万条山谷。

1957年7月写于河洼村

1957年10月《新港》

【诗边小语】

彦彦，你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春天的早晨吗？这是姥爷六十年前的一个春晓呀！也是我生命中一个永远的春晓！

这个春晓，不是孟浩然的那个春晓，不是“花落知多少”的春晓，而是花开知多少的春晓。

这是祖国的一个普通的春晓，但却是不平凡的春晓。

这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初期的春晓，是新太行的春晓。你看吧，山村，山路，布谷飞鸣，耕种，炊烟，报晓雄鸡，问早的诗人，阳光……日常的景物与风土人情尽在其中，互有关联。这是太行山中的八个图景，两个活的真山实水的四扇屏呀。

彦彦，你要特别注意那只报晓的雄鸡，那是姥爷眼中和心中放大了不知多少倍的一只雄鸡啊，而且是在太行山的最高处高歌漫步，简直可以视为一个美好的象征，阳光也是象征，象征着光明，这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初期，这是一个多么朝气蓬勃的新中国的春晓啊！

彦彦，你还要特别注意那春野中的楼铃声。这耩地用的三腿耧，大约是从汉代以来就有的播种农具。姥爷少年时，几乎年年春夏秋三季，要帮助你没有见过面的老姥爷在田野上用它劳作。你老姥爷摇耧时的那种精心劳神的情景，那种摇出来的耧铃叮当的节奏，那含着快乐、含着辛苦、含着希望的声音，在大地野风中流荡，总是震动着我的心灵。现在这样的土式精巧的耩地耧，恐怕在广大的农村已经退出，藏入历史博物馆，而在田野上奔驰的是现代化的庞大的播种机了。

彦彦，你说这个姥爷的春晓怎么样啊？你不是喜欢写诗作文吗。姥爷的这首小诗发表后，当时还有大学生抄在笔记本上哩。后来我在一所大学讲诗歌时，曾经朗诵了这首诗，还得到满场的一片掌声。姥爷不是在这里夸耀自己，而是姥爷对自己劳动成果的喜悦，对知音的感激。

当然，春天也会有寒流，春天也会有风雨，那是我后来才逐渐懂得的。但春天毕竟是美好的，春天毕竟是充满希望的。春天万物复苏，春天的土壤里总会有播种的温馨，生长的翠绿。

彦彦，你在人生中刚刚经历了十个春天，你应该也有自己的可爱的记忆深刻的春晓了。

你的春晓应该比姥爷的更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