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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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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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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棵树 》散文

文/月下李说

三棵树都死了,死在我的记忆中。

最早死的那一棵树,是柳树,已经死去了五十年。五十年的柳,会有多么粗,多么的高大,多么细柳婆娑,柳絮纷飞呢!

那时的我还小,十七八岁,一个无知的青年,落户在一处黄土高坡的窑院里。那时的柳也小,细枝嫩叶的,还不到两米长。它被牛耕倒在田畔上,根须带着土,叶儿却蔫死了。看着一种生命这么去死,有些于心不忍,拾了回去,栽到我们窑院的墙边上。

没多久,这小柳居然活了,蔫了的叶子支楞了起来,新叶儿冒出了绿尖,一种生机充满了一面墙。渐渐,小柳开始丰满,开始扯条,风吹柳叶像少女的长发,柔荡出一团团的春气,伙伴们为之欣喜。

这种欣喜持续不久,村子里就有人说了;院不栽柳,栽柳鬼会凑,有灾。我们不信且天天浇水。小柳长得极快,一冬过去,窜出两米多,枝叶茂盛的能落一群麻雀,一天到晚吱吱喳喳的吵人。

入夏,这柳有了树阴,端碗饭蹴在柳荫下慢慢地吃,就有了柳的清新气。为此几个伙伴还为占位置弄得小不愉快。也是这个夏天最热的时辰,院里出了一件事。

窑头上姓弥的男人,拉着架子车出门,忘了上门槛,院里两岁的娃从门洞爬了出来,偏偏顺着我们的窑顶滑落下去,当下毙命。

我们伤心了数日,为这个小生命的早夭而夜里梦醒,大家都闷闷不乐。

没几天,村长来了,说那男人太粗心,把娃害死了。陡然的,话锋一转,又说院子栽了柳,惹出这个祸。我们听着想笑,又笑不出声,毕竟是一条人命殁了。

村长走时,硬硬是把那棵柳给拔了,扛着走下山坡,扔到河沟里。几天后,我们去看,柳树干死了,枯叶遍地,生命到此结束。

这棵小柳的死,是随着那个孩子的死。孩子是由于大人的粗心而亡,小柳却是因为村俗而去。其实,村俗也是人为的,那么,人为什么要这么去做为呢!

至今,我都感觉人对生命不尊的遗憾。

又一棵树,是樱花树,在小区里长过了十多年。是在一排别墅房的后面,临窗而立。五六棵树长得极端庄,碗口粗的树身直溜溜的,树冠很圆,蓬松的像一个硕大的蘑菇。

开花时节,满树粉状的花瓣,密密匝匝,像一朵粉色的云气在窗前飘浮。树下绿草茵茵,有藤状的细草盘伏在树身上,绿的草、绿的树,粉粉的花,煞是好看。

夏天的时候,酷暑难熬,空气都要燃烧了。可走进那棵樱花树时,就有了一种凉爽之气,树荫下的那扇窗子,看着都是阴凉的。那间屋子一定很凉快,躺在屋子里的那张床上就不会出汗。

冬天,树叶儿落尽,一棵造型极致的树冠,总是有雀儿在那里叽叽喳喳、蹦蹦跳跳,躺在床上观看,是一副透明的水粉画。褐色的枝柯间,落着一只黑红相间的鸟儿,鸟声啼啭,不绝于耳,这种美丽也就在窗前。

几年前,这家别墅的主人迁走了,很快又进了一户新人。这户人家喜欢花草,门前到处养着盆栽的花花草草,还种瓜点豆,搭了不少的支架,带蔓的青藤儿爬得到处都是。看得出,这是一家热爱生活的人,勤勉持家的人。

这棵樱花树正是在他家的窗后,也正长得风华正茂。这年春上,樱花刚刚落完,树叶还不曾丰满。突然几天,人们发现那树叶儿渐渐萎缩,叶尖下沉,整个树身显现出一种枯象。

人们开始关注起这棵树,有人细心观察,发现树根下的草叶也枯萎了,而成一个圈状。就有人反映到物业上,经考察认定有人用强酸浇灌了这棵树。

树是被人浇死的,那么谁又会浇死这棵树呢!

人们开始猜测、打探,就有人抖出这家的老女人喜欢在光亮里睡懒觉,喜欢阳光不喜欢阴暗,而这棵树把她要的光明全遮去了。尽管,这是个大众的分析,但再也找不出任何人以任何的理由,去杀死这棵树。

这棵树被挂上了营养液,一个半透明的袋子,垂着一根细管,扎进树身里,让人想到病榻上生命垂危的病人。它是否会伤痛,会难过,会呻吟,会阵阵的缺氧、抽搐和嘶喊!

它毕竟是一种生命,有着生命的体征和生命变化的反应,只是人类无法得知这种痛苦的信息。

人们每天在关注着这棵树,而看到的是叶儿越来越少,最后完全枯秃了。

一个月夜,月光暗淡,人们把这棵树挖掉了,放到一辆垃圾车上,慢慢地拉走了。

这家人的后窗前,一下空白了,亮光光的无遮无掩。而院子里的那排樱花树从此有了缺撼,那种美不胜收的樱花落雪,再不那么浓郁,那朵粉色如云的意境从此消失。

人们察觉到了遗憾,察觉到人的自私与无知,察觉到人对自然生命的妄自尊大。

这棵美丽的树就这么死去。

再一棵树,是那高大的雪松。它在那片花园里生长了十多年,不知园艺师当初是做了如何的设想,在方圆五十米的花园里,居然种植了十多棵雪松。这片雪松经历了十多年的风风雨雨,终于长高到十多米了。

它成了一片林子,树身长到一尺,枝杆有胳膊粗了。更像一把千层的伞,一层一层地摞了上去,一年四季都是那种深深的墨绿色。春里,伞尖上冒出一层嫩嫩的绿芽,那绿嫩的发白,浮在墨绿的伞面上,远远瞧去,到像一层嫩绿的雪花。

真的雪花来了,就到了冬天。冬天里,草木枯萎,唯独它满含深情的绿,被雪花覆盖着,叶尖上结满晶晶闪闪的冰珠。那雪似乎很重,粗壮的枝叶都沉下了头,铺满白雪的松就变成一个镂空的山尖,有绿有白有通透的气道。有风的时候,雪像米粒一样沙沙沙地往下撒,成了雪花弥漫的风景。

然而,就是这片雪松,因为种植的密度太大,十多年里,为了争夺阳光、空气、水分和营养,它们都在进行着怎样的争斗,它们付出了什么,得到了什么!它们的模样和那棵独立生长的松完全不同。由于拥挤,该伸展的却缩了回来,一棵树上,一边叶子浓厚,一边长的稀疏,不成比例的发展,最终造成雪松的夭折。

可不,一个深秋夜,一棵雪松竟然倾斜了下来,压住了半边的花园,人们惊呼,这么大的雪松,怎么会倒掉!

园林工人来了,只能从三四米处将它截断,再扶直了它,让它暂且的苟活着。

一年,两年,那棵松再也没有发出新芽来。或许它就永远那么残缺下去,直至干枯被挖掉。

这个结局能告诉我们什么呢!

                                                  2020.4. 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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