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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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月下李说
睡 佛
我感觉，佛就不睡觉。总是半闭着眼，面带慈善，似笑非笑，面貌平和的。看不到忧愁，见不到喜悦，不急不躁，神态沉稳。且随时遇惊不炸，遇难不畏，遇喜不温。对万事万物都有识别，都有意想不到的解法。观天地，识人性，解人间苦难，普度众生。
佛要讲法，众生懵懵懂懂，半知不知中，心底却泰然自若。总认为佛是通达万物之灵的智慧化身，在这个世上没有人能达到佛的通灵境界。这种神秘的崇拜，永远让众生疑惑不解，而变得五体投地。佛却永远高深地站在远方，让人远而敬之，也永远读不懂佛经而虔诚膜拜。
有科学家讲：人类通过科学的手段在探索这个世界，或许当科学家们通过世代的不懈努力，登上科学家认为的巅峰时，佛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这难道是个说笑么！
我看不然，或许这里面真有某种奇秘，只是人们现在探究不到。因为人类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实在太少太少了，就连人类自身问题都知之甚微哟！这个世界是伟大的，人类便显得太过渺小。
卧 虎
卧虎是座山，不高，在渭北平原上。当地人都叫它卧虎山，已是那些年的事。那些年路过此山，远远的地平线上就突兀起一脉山岭。东面缓缓，西边翘首，翘起的那个山头，咋看像一个虎头。它面向西展望着大地，东面是虎身，就那么横卧着。
这脉山是怎么生成的！又存在了多少年！在它的经历中究竟有着多少故事！它与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有着什么样的关系！等等，等等。几乎没有听到有关它的任何传说，它的存在只是给这里带来了一种不同的风景，叫它卧虎山兴许会给这里带来好的风水。
不知哪一年开始，这座山在变。有人到这里开矿采石，数年间，卧虎山前的公路尘土飞扬，拉石车轰轰烈烈，没两年那条路就已经坑坑洼洼，遍体鳞伤了。山上的青石已成残垣断壁，很快，那个翘首的虎头便消失。虎身开始支离破碎，卧虎山终于垮塌下来，名存实亡了。
原以为这种开采乃政府行为，那么兴师动众，那么轰轰烈烈。想是以愚公移山之精神，挖山不止，造出万亩良田造福人类呢。未曾想到，这两年政府法规部门开始查封矿场，
护林还山，保护起伤痕累累的卧虎山来。这便令人好笑了。
山已去，虎头落地，支离破碎的一座山谈何恢复！
感慨之余，又一次路过此山，驱车行止山下。脚踏上去的却是厚厚的浮土，车过黄尘荡天。看山，满目斑斑驳驳，裸石伤痕遍体，让人心生凄惨。
正忧愁，眼前一块黑色石头诱人不止，速去取之，甚重，抱起细观，居然有着卧虎山的形态，兴奋之极，随车带回。
这块卧虎山石，微黑，质底坚硬，黑色中夹杂着灰白花斑，有伤痕累累的感觉。惊奇的，是石的另一面，全然布满了血红的斑块。以为是结上了红土，却水洗不掉，手抠不动，细察依然是石质，坚硬无比。
这红色究竟是什么！是伤心的石头流出的血液么！我疑惑不解，便有些伤感。我为这块石头伤感，也为这座卧虎山伤感！
它们的存在是自然的造化，顺为天意。而人呢！却常常为着自身的利益，违背天良。即刻，我的伤感就变成了一种愤慨。
我把此石留住，就把一个形似卧虎的山留住。我心便坦然了许多。
死 鱼
养鱼数十年了，养过的鱼类少说也有十多种。小的孔雀、斑马鱼养过，大的尖嘴鳄、帝王三间和银龙也养过。银龙养到半米长，膘肥体厚，永远是一副悠闲自在，清高且漫不经心的游态。但吃起活鱼来，从不心慈嘴软，一口一个，一口三个的往下吞。那种吃法，让人看着心痛。真是一种生命残酷的撕杀，弱肉强食用在这里是最为恰当不过的。
我养鱼是从小到大，又从大到小。开始养小，慢慢发展到大鱼。鱼缸从几十公分换成一米，又由一米二换到一米五。缸是越来越大，鱼却越养越小了。原因很简单，大鱼难养，养大了没法处置。
我的银龙鱼长到半米，三条，缸里都显得拥挤。查过资料，在亚马逊河里它能长成一米。这个数字让我吃惊，如若继续养下去，我得盘个水池不可。问过鱼家，他说：你养的太好了，但我收不成，大鱼不好卖。不曾料到，不久的一天，家里无人，却断了一天电，一缸鱼全闷死了。看着竖在缸里的三条龙鱼，心里真不是个滋味。从小看到大，身上的鱼鳞掉了几片，都记得清清楚楚，转眼就成为死物。
我不可能吃它，因为是宠物。送给邻居，那老汉高兴的
要死，说：龙鱼在南方餐馆得买几百呢，这鱼香，好吃。听这话，心里又不是滋味。无奈之下，开始养起了小鱼。
小鱼养过几波，到了新近的一波鱼，叫金王子，其实也有蓝色和灰色的，生命力就极强。从没有见它停止过，在水中穿来穿去，黄蓝灰交叉流线，光彩熠熠的，十分好看。
可是，这鱼很凶，食量也大，迟早都是饥饿状。常常见它追着其它小鱼咬，几天不留神，就有鱼儿被吃，吃的剩下鱼刺骨。看到这种情况，我有些于心不忍了。我不喜欢这种残杀，可是再喂它食，它照样还咬。
于是，我把唯一剩下的那条小鱼捞出来，放到另一个小缸的小鱼群中，心里一下安然许多。因为我让它们得到了和平的环境，和平共处是生命存在的基本原则。人类也在为这种原则整天的呐喊不停，可世界上总是不得安宁。
一日清晨，去喂小鱼，看到地面上落了一片枯叶，想它是窗沿上那盆花叶干了，便去捡它。当我触摸到时，感觉异样。厚厚的，肉肉的，细看哪里是什么枯叶！是一条干死的小鱼，身上的花纹依稀可见。
我忙去看缸，五条斑马剩下四条了。鱼儿也不像往常那般自由自在，而是在躲避一种威胁，绕着圈儿游动。圈子中心立着的，正是那条从大缸中救出的小鱼。它正盯着那些四处逃窜的鱼，死死地追着。
这个情景让我意外，养了多年的斑马鱼，总是很安静的在水面上戏耍，从未发生过争斗与咬伤，发生过死鱼。可这条看似弱势的小鱼儿，到了这里却是称王称霸了。硬将那条鱼儿追出水面，活活干死。
人常说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么简单的一个生存道理，却让我的不谙鱼性而以怜悯之心做了替代，其结果仍是弱肉强食的结局。
想起尤瓦尔·赫拉利的《人类简史》中的一句话：生命的本质是自私的。把它用在鱼类应该没错。那么人类呢！
雪 花
这是今年的头一场雪。雪下的慢慢悠悠。好像它不情愿来，却被这个讨厌的低温逼了出来。头一天，它是躲躲闪闪的，似雨又像雪那么飘过一阵子。当人还没有看清它的容貌，它就化成了雨珠子，往人的脸上头上落。人把它就没当回事，连伞都不打。
夜里，雨没有停，也没有很下，地面只是有些潮潮的。清晨醒了，往窗外看，所有的建筑物上一片雪白。路边的小汽车，成了一团面包，奶油似的，膨胀在那里。
窗前，真的落雪了。落的很悠闲，慢慢的，像剪碎了的纸花，从高空上往下撒，撒的很匀称。雪花比纸花重，一个接着一个，走着一条直线。有风来的时候，雪花就散乱了，漫无边际的，像无头的苍蝇往玻璃上乱撞。撞上了，就化成一颗水珠子，晶晶闪闪起来。
雪花有时慢了，一片与一片的间距变长，雪片渐大，像绒毛。它是飘着、浮着、旋转着，像跳舞似的乱飘。它终将是要落到地面上的，地面还不够冷，雪花就留不住自己的身影。可是在屋顶上、树叶上、路边的汽车上，以及所有的脱离了地面的物体上，雪花都保存着下来。而且随物附形，完全没有了冰凌花的模样。它能让任何的物体蓬松、变大，变得异想天开，超乎想象。
雪花能让人心飘逸，变得纯净、自由、毫无遮拦地漫天飞舞。又能让人从纷繁杂乱的色彩中，一下子进入雪白的世界。这种突如其来的改变，会令人从雪的王国中得到升华，从世俗之中寻找到人类灵魂的所在地。雪花是能净化灵魂的。
试想，人若站在白茫茫的雪原之中，望着天地之间纯白一色，人就像一颗小小的尘埃，慢慢地升腾而起，像雪花一样，进入到天地间最为自由的空间里。那一定是一个极乐的世界，人类梦寐以求的、自由独往的世界。
雪花仍然在空中飘落，变得很细很密，落在人脸上，一个小小的冰点。那一点就把人从温暖中带出，浑身一个寒颤。人就意识到。寒冬要到了。
2020.11. 西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