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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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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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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斋间杂记(三章)》 散文

 

文/月下李说

•梦 醒

我睡着。没有做梦。陡然间就醒了,醒的很彻底,没有一丁点睡意。睁着眼看天花板上的那盏灯,白蒙蒙的毛玻璃灯片,居然串成一朵花样来。那么多年了,每当夜幕降临,只要用手按一下开关,咯噔一声,那花就开,开得很好看,瞬间灯火通明。

以往,确实没在意过它的开花,在意它开花时的美丽,特别是映在屋顶上的那团光影,放大了的花影不比这朵花逊色。那种明暗的色彩关系,渐变的光影,和那一个一个暗影给人带来的无限遐想,比那朵玻璃花更为诱人。

借着晨曦的微光,仔细地打量这朵几乎忘记了的玻璃花,才注意到它原来是这么的美丽。

那么,我身边还有哪些不曾留意的东西,仍在暗暗地为我奉献着美丽呢!

突然,便感觉人时常就容易忽略了一些东西而不去理会它,一些美好的东西会因这样的忽略而转瞬即逝。这种忽略是不是人的一种缺失呢!

当然,这也包括着人的情感。

打开了手机,光亮很刺眼,我不能起得太早,因为家人还在睡梦中,此时也就四点三刻。朋友圈里已经有了无数的红点,查看那些点子,有七八个的了。

天哪!总以为自己醒的很早,还有早醒的呢,居然凌晨四点多就开始问安了。这种问候是让谁看呢!让我么!还是后面醒来的朋友们?

都是。却也都不是。

真该感谢发明互联网的那些人,他给人类创造了两个世界:一个现世,一个虚拟。现世世界是人生下来就有而且赖以生存的,但这个世界不安宁,让人吃的苦头太多,酸甜苦辣咸样样都吃过,这种繁杂让人们变得浮躁不安,终日不宁。于是,人便常常跑到虚拟世界里寻找乐趣。

虚拟的世界好玩。那里什么都有,想看什么有什么,想说什么发什么,随心所欲地痛快。而且都说的好听话,顺心语,奉承也罢,假惺惺也罢,人心就不堵。再想起自己这一辈子,一辈子走过来的路,一路上陪伴过来的朋友,都是那么的不容易,坎坎坷坷,吃尽了人间的各种苦头。

于是心生怜悯,思念起那些过往的朋友们了。即使半夜三更,也要问候朋友一声,哪怕问个早安!从这虚拟的世界里表达出内心的那份念情。

这该多么好啊,不用打扰任何人,无需发出任何丁点的声响,就把自己的那份情感传递出去。等到太阳出来,人从梦里回到现世,这份情就都收到了,很快便有了回音,有了朋友们的问候。人间的暖情从那虚拟的空间里流露了过来,人便在现世与虚拟中活的很快活。

其实,虚拟世界终究解决不了现世的烦恼,就像人遇到了悲伤去喝酒,一醉方休,而酒醒后悲伤依存。虚拟世界就像人的梦境,是人生中一段又一段的休止符,在那里,人可以讨得欢快,可以暂且地喘一口长气。

但,梦总是要醒的,虚拟世界可以容纳人的精神,却容不得人的肉身。人还是要活在现世中,活在这个纷繁复杂、极其清醒的世界里。

这不,我又从梦中醒来了……

•石 头

这些石头放在我的面前,在我的书桌上、木格上、窗台上、沙发上,甚至书柜前的木板地上。它们的形状各异,圆的、长的、扁的、方的、尖棱状的、椭圆形的、球状体的,其形态甚是微妙。有像枯了的叶、像兽的头、像卧着的犬、像一朵盛开的石头花、像凝固了的红色火焰、像白垩纪巨兽的一只眼睛。它们或卧、或立、或斜躺、平睡,反正有个空缺儿,适合它们的身形,就让它们待在那里。

它们来自这片大陆的各个地方,有北京嘉峪关的长城石块,有内蒙额济纳旗胡杨林下的红石,也有西宁城北山坡下的白石,还有戈壁滩上拣来的戈壁石。而大多数的石头,多采于秦岭山谷。去过十多个峪口,凡是色泽突出,形态特别的均在我的采石范围。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去玩石市场购买一些特别喜欢的石头。

如果说,这些石头要寻根溯源的话,那就很遥远了,遥远的让你想象不到。因为石头的生命很长,少则百年千年,长则数亿年,这么漫长的岁月,它在这个高速运转的星球上进行着难以想象的运动,你能说它生在哪儿!又落到哪里?

人们对石头的好奇,不亚于对食物的追求。所以总有那么一批采石人,在渺无人烟的地方,冒着生命危险去采集那些世间罕见的怪石。为了获取金钱,他们让这些石头在这个星球上四处飘荡。或许,我桌上的那块石头,就是从地球的另一端过来的,只是我不知道罢了。

我喜欢石头,是喜欢它古朴的原始形态。那些经过人工雕琢的精美之石反倒不爱,总觉石头是自然之物,就该用自然的眼光去欣赏它,如果夹杂了人的行为,破开、打磨、雕琢,看似晶莹剔透了,却破坏了石的本性,染上金钱的铜锈气,这石便被玷污。因此,我采来的这些石头,就够不上名贵,登不得大雅之堂。对我来说,它风趣、有味、都是灵性之物。

有时,我会做一个石头的梦。在西部的荒漠里,我顺着一道斜坡往上爬,脚下是柔软的沙子,无论我怎么用力,都很难挪动一步,流沙似河水,在脚下急速的打着旋涡,我拼命用力、呼唤,都无济于事。

我突然伸开双臂,像大鸟一样使劲地搧动,居然就飞了起来。我在荒漠的上空飞翔,从一座山头飞向另一座山头,那山全是风化了的红色石层,终于落在一道石崖下面。石崖是倾斜的,上大下小,高出几十米。我立在石崖底部的斜坡上,小的像一只蝼蚁,崖顶上有一只鹰在飞。我又拼命地搧起翅膀,却没有用,动都不动。望着那似乎坍塌下来的山崖,我爬在沙样的斜坡上,静静地等死。

我的脚登着一块坚硬的石头,看了去,那石头雪白如玉,石质似骨,我吓了一跳,忙用手去挖,结果越挖越大,大的再也挖不到底。我浑身颤抖,大汗淋漓且不住地喘吁。

终于,喘醒了。原来是个梦。

起身,坐到书房里,书柜中就有那么一块白色的石头,石质细腻、坚硬,有风雨水流浸蚀出的沟槽空隙,细密的石纹透出暗红纹理,形成块状的结构。其形似兽,又像一头卧着的白驼。

我不知它是什么石头,那般坚硬,却在水中能化掉;是一块怪兽的化石!却没有化石的那种质感。我因它而生梦,梦中的那座风化了的山崖却是真实的。由此我便叫它梦白石,它陪伴我也有了几十年。

突然记起平凹先生题的四个字“万物有灵”,那么我的那些石头呢!

我想,它们一定是有生命的。不然它们怎会有生与死的过程,就像我们生存的这个星球,其实是一个浑圆而巨大的石头,它有产生与毁灭的命运,宇宙间所有的物体都在生生死死间度过,只是生命的形态不同。

之所以万物有灵,都与生命有关,与生命中散发出来的灵性有关,人是如此,石头也是如此。

眼前的这些石物,我天天用眼在看着它们,它们也用眼瞅着我,瞅久了,便有了情份,产生爱恋,把玩不停,灵性自出,人就想象不断,生出些许人与石头的快活来。

•书 本

我到底有多少书本!从未数过。只知道爱了就买,买了就看,看了便存放起来。四个书柜已经装的满满的,有竖着放、摞着放、前后重叠着放,硬挤着进去放,加上摆点小饰物,这书柜就是一台满载的文化仓库。

于是,书柜不放了,放书桌边,沙发靠背上,书房的拐角地面上。凡是能放又不影响人活动的地方就放,整个书房里,书本占据的地方很大,因为书房就是书的世界呀!

这个世界对我的影响大的去了,记得二十几岁时,文革结束,下乡也结束,进了一家工厂,在宣传口做新闻工作,与文字打交道,与媒体交往,读书本自然成为一种职责。先读写作类的书籍,什么新闻、通讯、报告文学,慢慢开始读点文学史,中国的、外国的,从史书上寻找到世界名著,而后便去买去读。

那时买书难,买名著更难,名著都在文革中当做封资修禁锢了,文革结束才慢慢恢复,所以想买好书就得一大早去书店排队,几个小时限购两本,我的许多名著都是在这个时期购买的。那时的书店不多,发行量不大,我们便走进了一座古旧书店,在那里见到了线装古文书籍,可惜的读不大懂。但,却喜欢。买书的钱不足了,几人居然掩护着盗出了书,并且以窃书不算是贼为由,偷的有点理所当然,还喜形于色呢。

这些书至今还放在书柜里,似乎灰尘不少了,也似乎没有太读它。想想,这么多的书,我都读了多少,读过去,又能记下多少!书本对我来说,究竟是多还是少呢!我用一生的时间去啃完这些书本,恐怕又是一个天方夜谭。倒是有那么一些书籍,我就特别的爱看,反复地看,一字一句地揣摩它的用字用词,它所创造出来的语境和心灵感受到的意境。这种揣摩就入了人心,偶尔有了一侧灵感,自己动起笔来,那种阅读的感应立即就走了出来,把人就带进了自己的文字世界里。这样的书,真的就没有白读。

我书柜里大多数的书,就读过一次,有的读不到三分之一,便丢下了,或许再也没有翻开过。这本书,对我来说,便成为了一个封存的历史。那里面的文化、知识和故事永远存放在我的书橱中,兴许被我的后人按废纸售掉,最终落进了纸浆堆里,变成了其他物品。

这难道就是书本的命运么!

即便是我自己写的书,出版发行数千册,有上千人阅读。而后,逐渐的被人遗忘,被人丢弃,我所创造出的文字生命,也就结束了。因为,我是个普通的书写者,我的书本活的就很平凡。与天才作家而言,就渺小的不得了。但天才作家的书本,也未必能与世长存,总有被遗忘的时刻。

人是有生命的,人类文化也是有生命的。书本的生命,随着人类的消亡,必然会消失的干干净净。那个时候,还会有什么呢!我真的无法想象。

2022.6. 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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