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月下李说
原本是买了一对白文鸟儿,红嘴红爪红眼圈,羽毛却雪白如纸,像一对漂亮的白鸽,只是小到可爱的分寸时,便再不长大了。它可爱的叫人老想用手抚摸它,攥住它。真的攥住了,那可不好玩,它的小红嘴儿很尖很硬,用它去啄你的皮肉,那种尖嘴扯肉的疼痛,就像针刺,常常啄住就不松口,你非得放开它不可,放了,即刻飞走,落到任何一个地方,便一直在细心地观察着你,很小心的样子。
这一对文鸟儿,在我的笼中生活到半年,大约是在春暖花开时节,居然窝里就有了八颗拇指蛋儿大小、乳白色的鸟蛋。我好奇了,心中一团喜悦,想着能孵出三四个小鸟就好玩了。我天天盼着,给足了鸟食,增加了蛋黄米、小青菜、墨鱼骨,细沙砾,生怕因营养不良而失去小鸟。大约二十几天吧,两只老鸟总是每天出窝一只,另一只总守在窝中。
一天,我忽儿听到老鸟之外的一种鸟声,不清晰,很柔弱,总是吱吱、吱吱地叫个不停。惊喜之下,我掀开鸟窝顶上一块活动板。天哪!是一窝子的肉蛋儿,红肉团儿上伸出一个个小小的脑袋,有眼有嘴的,眼不睁,嘴却张得老大。数了数,整整八只,欢喜之极,迅速盖下那块木板,怕它们受惊受凉。八只小生命就这样地来到这个世界中,与我为伴了。
没多久,小鸟的翅膀上生出了羽毛,尾巴上长出一根根粗羽,身上的软毛只是薄薄一层,粉粉的红肉依然清晰。两只老鸟整日都是忙碌,飞进飞出的辛苦着。想起人间的事来,过去的人家少说都有三四个娃,也有六七个的,父母就像这两只鸟儿一样,一辈子辛辛苦苦,挣钱养活一家人,酸甜苦辣尝尽,孩子长大成人了,老人也就该告别这个世界了,人生的意义就是为着好好的活着。而鸟儿的一生也不过如此。
小鸟长得很快,不长时间,羽毛丰满了,鸟笼里整天叽叽喳喳的热闹,鸟食从原来的一月一盒变成一周一盒,我去鸟市买食的次数越来越多。看着这个活跃的大家庭,很是高兴。每天闲余,总要坐在阳台的小凳上,细细地瞧上一阵子,像看自家的孩子一样。人与鸟的情感,都是从观望生命活动的乐趣中慢慢建立起来的。
文鸟是种聪明的鸟类,它的聪明是在那双黑亮亮的眼睛里,它随时都在观察你的行动,看你靠近了,它会从树杆上一步一步的远移。你的手在笼子上方,它会扭过头去从下往上瞧着那只手,手在挪动,那双眼也挪动,头扭过九十度了,眼睛仍不放过那只手。好奇的时候,它会远远地瞅着,一步一步地靠近那个好奇的东西,几经探查,终于落在了东西上,占有了它,这才放下戒备心。
它是一种特别爱干净的鸟儿,爱洗澡,洗澡水必须清净,否则不入。它总是在澡盆的边沿上跳来跳去,先用长长的尾巴探进水里,仿佛探出了深度或是温度,才匆忙跳进水里,在水中戏弄起来。它抖动身体,搧动翅膀,头儿不停的往水里伸去又抬起。那种欢快的感觉,就像人类的自由泳,把水面打得噼噼啪啪乱响。水花四溅,若是阳光照耀,飞起的水花晶晶闪闪,仿佛那绿色的水盆中开出一朵雪白的莲花。那是鸟儿与水创造出的艺术情景。
十只鸟儿每天都要洗澡,我不得不增加水盆,一个弄成两个,小的弄成大的,只要一个洗了,其他的便开始蠢蠢欲动,围着水盆儿叫呀跳的,急了,便会两只同时入浴,噗噗啦啦的热闹,就像一群孩子在水塘里打闹,闹到尽兴为止。洗净了,都站在一段树杆上,打理羽毛,抖去水汽,开始静静地叫,声很小,半眯起眼睛,安静下来。
它们之间,常常会吵架,甚至打斗。原来好好的两只鸟儿,不知什么原因,从某一天就开始吵架,你站在上面,它落在下边,对着脸儿在叫,叫着叫着就冲了上去,相互叨斗起来,弄得笼子里空气都紧张了。有阵子,几只鸟儿对着一只鸟殴斗,叨得不停,结果,那只鸟走投无路了,钻进鸟窝再也不露脸。我就不明白,有吃有喝,本该平淡安宁的日子,为什么就要打闹得不可开交呢!想到了人类,说是喜欢群居,共同生存,可哪一天没有矛盾、没有斗心眼、没有尔虞我诈、甚至战争与侵略。看来,世间的任何生物,为了生存而竞争,必然会产生各种生存的利害关系,生命的战争常常是避免不了的。
不要说鸟们一天到晚打打闹闹,自己烦不烦,我倒是已经烦不可耐了。开始打听朋友中有没有想养鸟的,很快,就有人要了。我买了笼,放进两只鸟,让人带去了陕北,养在了黄土高原上。传过来的信息说:鸟儿欢的很。我心有了安慰。再后来,就死了两只,一只莫名其妙的就死掉了,一只傍晚飞进家里,钻进一扇活动门的角下,人在寻找时,拉开了门,夹死在门脚里。这种死亡,让人难过了几天。
但,有一只鸟的死,始终让我想不明白!那是后来的后来了,一对鸟儿正孵着八颗鸟蛋,另一只公鸟整天无所事事,上蹿下跳的,常常乘人不备就想钻进孵蛋的窝中,损伤那些鸟蛋。我对它的这种行为很反感,于是从鸟市上又买来一只母鸟,想着配对成家再下鸟蛋,它也就有事做了。可事实上,我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那只鸟儿进了笼子,没有安宁半天,鸟笼里就开始了意想不到的战争。两只公鸟轮翻地咬起新来的母鸟,在笼里追逐不停,扯掉的鸟毛到处都是。新鸟无处躲藏,跑得张着嘴儿呼哧呼哧喘气,眼神慌张的无法控制。我实在不忍心看下去,便把它放出笼子,放养了几天,鸟儿才安静了下来。
我又送回笼子,是夜里放进窝中的,听说那样可以减少隔阂,让它们的关系融洽。我希望看到和睦的家庭关系。那天因为有事,很晚才回家,当我打开灯光,看到鸟笼时,我完全惊呆了:那只灰色的文鸟,躺在笼子里一动不动,爪上背上头上血糊拉拉的,身上的羽毛一片一片的掉落,笼子里到处都是灰色的鸟毛。我急忙将那只鸟儿拿出来,身上似乎还有些温度。我试着把它放在一个纸盒里,铺上软软的纸巾,尽量让它舒服和温暖些,不至于可怜的死去。
我的愿望成了泡影,等我再次看到它时,已经死了,凉了变硬。我用纸巾将它裹住,带到楼下的花园里,将它埋了。它被那只灰鸟叨时的情景,一直在我眼前晃动,它被叨得吊在空中,拼命挣扎,怎么搧动翅膀,都无济于事,那只鸟儿就是不松口。这种残酷的场面,让我很悲愤!弱肉强食是自然界的生存法则,可它发生在我的鸟笼中,我就有些愤愤不平了,真想去惩罚那只鸟,可又怎么去做呢!我处于一种无可奈何的状态中。
鸟们的生活看似平静的、美好的,它给人们带来了快乐和愉悦,然而,为生存而竞争的手段,有时却是残酷的,且残酷的让人忍无可忍,这正是自然界中永远不可改变的法则。即便是人类,在文明社会中也时常发生诸如此类的情景。所以,我们多么需要一种仁爱,且大爱无疆!
2023.4. 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