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于重庆

文/月下李说

第一眼从火车上眺望重庆，让我大失所望。

它和我想象中的重庆完全是两个概念。我看到的是连绵不断的山，与灰蒙蒙的雾，烟雾弥漫中的一带山谷里，看到了一座桥，一片建筑楼群，那楼有的很高，半隐在云雾中。从建筑的规模来看，那是一个不小的城市。心想：这恐怕就是重庆了。

关于重庆，基本上都是从电视上、电影上、图片中获得的印象。而且重庆的夜景印象特别深，灯火辉煌、璀璨迷幻，通透的色彩让人想象不出这座城市的流线建筑，是怎么在那里交错、融合的，因为那种观感很快，影片一过即失，留下的便是一种美丽镜像。眼前所看到的情景，与大脑中残留的影像，很难融为一体。我开始怀疑真实的重庆了。

在重庆的内环道上，我看到了重庆的大骨架。那是水泥与钢筋支撑起来的高架桥、楼群、环行道、隧道、地铁、轻轨、码头以及一切城市的建筑。由于地处山区，支撑物就很高大，可以说是叠加着往上建，又垒积往下盖。这个城市就成了多层次的立体建筑。由内环往下看，城内很深，深处能看到一条江，江水上有游船。中间层次全是环绕的、林立的路桥，重重叠叠，长短不一的钢筋水泥柱。道路不宽却车流如梭，总是绕着圈儿走，让人旋转的头晕。能明显地感受到这座城市的活跃和速度。

在渝中区，是看不到平坦地的。据说这是一个老城区，新老建筑交织一起，所以有着高低错落，相拥相挤的感觉。路面总是倾斜的，交叉路口特别多也不规矩，车辆就拥挤，人行不方便。沿街有商厦也有店铺，有现代建筑，也有老旧房屋，新旧交替的感觉特别强烈。

去看了解放碑，那是重庆的地标性建筑，也是一座石质性的孤塔，二十多米高，中西建筑风格，其文化内涵与历史纪念意义重大。旧时它是重庆的中心，也是当时重庆的制高点。如今看，它矮小的有点好笑，围了一圈的高大玻璃体现代建筑，独独立着这么一个纪念碑，似乎与周边环境不搭。但细观其碑，却为它的建筑风格独特、至今仍不落俗套而感叹不已！在重庆人的心目中，它永远高大无比，因为它具有重庆人那个年代的精神象征，也是重庆人心目中永久的纪念碑。看来，任何一种建筑，都是具有人类精神思维影响的，它是人的一种文化思维象征，有着人类文化的深刻内涵。

重庆的景色几乎都是立体的，因为依山而建，层层叠加的建筑，从上到下，让人一目了然，繁华盛茂。踏入此地，想要走遍一处景区，非得爬上爬下不可，不管是木梯还是石阶，都得一步一个台阶的走，没有偷懒的余地，要么你就不要来。洪崖洞、十八阶，包括磁器口都具有这种攀登的特点。在这样的环境中漫步，悠闲感便少，多的是勇气、毅力与坚韧。你得想着蹬上第一个台阶，就得爬上百米才可停歇，得一鼓作气的，不依不饶地往上再往上。这就需要一种精神，不屈不挠的精神。人创造了环境，环境也造就着人。城市的性格，常常决定了城市人的性格。

去磁器口看看，就像进了丽江古镇，没有丽江古镇的悠久历史和古老的文字，却有着丽江古镇的人气。来这里的人就络绎不绝，源源不断。那种人头攒动、前拥后挤的场面是不亚于丽江古镇的。这座古镇建于宋代，初始为水运码头，后人发展起陶瓷事业，成为陶器瓷器商业重要集散地。再后来，便用“磁”字代替了“瓷”，成为今天的磁器口。今天的磁器口，已经看不到瓷器了，多为当地的特产物品，以食物为主。据当地人讲：在这里做生意的人，已经都不是当地人了。所以在景区购物，已经失去了原生态的味道，不是地道的本地物品。

这一点，与丽江古镇雷同了。寻访过丽江古镇的原住民，说：古镇上已经没有原住民了，都是外地人在那里做生意，真正的民间传统的东西，早都潜移默化的不成样子了。这种变化究竟意味着什么！是一种进步还是失却呢？经济的高速发展，带来的城市巨变，它对人类传统文化的冲击，究竟是一种传承！还是遗失！貌似繁荣的后面，人们应该思索些什么！人类的创造与发展，最终带来的会是繁荣与富足！还是苦难与毁灭？

到渣滓洞与白公馆，就得爬上歌乐山。如今这座山绿树成荫，青草萋萋，全部的石阶与木栈道，人是成行成队地往上爬。那个年代的人，知道那个年代的故事，在渣滓洞里，目睹着那两排牢房，人心就变得异常沉重。想象中的江姐、许云峰、叶挺、杨虎城以及头大身子小的小萝卜头，那张对生活充满着渴望的、可爱的小孩儿的脸，在这里都变成了真实的人和真实的故事。听讲解员缓慢而沉重的语气，讲出一个又一个震撼人心的悲惨事件，人们的眼睛里就涌出了热泪。

牢狱的墙壁上，留下了英烈们的手迹。看得出，那一代人的文化和修养、意志和信仰，我们当下的人，真的，是无法超越的。她们身陷囹圄，却想到是人类大同与解放；我们身居权位，却处心积虑地以权谋私。他们胸怀祖国，为信仰的事业献身；我们追星想做人上人，失去了信仰。官人为作政绩，不惜才钱；百姓养家糊口，拼命挣钱。人是被钱栓着走的，为着满足生存的欲望就这么选择的。

走进这片牢狱之地，思绪就变得异常复杂。一边在缅怀烈士，为她们的事迹而撼动心灵；一边却为现实的人性，义愤填胸。不忘初心，这个词儿真好。特别是在这个时期，当人们失去信仰的时候，不忘初心或许能唤醒人心。

七十年过去了，七十年的山城天翻地覆。七十年的人呢！老一辈的人，即将谢幕。一代新人，将承前启后。这是一个特别的年代，新老交替的年代，就像那座现代建筑中独立着人民解放纪念碑一样。只要这座纪念碑永久存在，人的那颗初心便不会忘却。但初心的内涵是否永存呢！

2024.5. 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