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组诗）

一

树叶纷纷测度天空

与大地的距离，由于鹰的凝视

测度成为一场灾难

在狡兔的扑朔回望中。十一月

以哀嚎告别喧哗

死亡在更深处抽噎

没有鱼上岸，你打捞的本是沉鱼

落雁。风花雪月不过是

惊鸿一瞥。词的碰撞

没有语感，失却花香和风骨

在大地沉睡之前，你尚需抓取

红枫的韵味及铺就的阳关三叠

一叠还夏，一叠遗秋

一叠给春天

二

一夜之间，无边的落木在还乡

反哺根的情义。路径越发清晰

向着炊烟倾斜，向着袅袅的诗意迈进

那同白云一起消失的已化作诗行

化为落叶回家的路

那同落叶一起消失的化作根源、命脉

根叶相连相触在天空，在大地

叙说绵绵的物语，柔婉、沧浪

搅动天地玄黄，万水千山

在归途中，我像一棵树，必像一棵树

行色匆匆，摔落一身疲倦

走向另一棵树

我用落木无边换她千山暮雪

三

雨雪扑打面颊，像扑打一块顽石

我辨认出冬天的面孔

绝非雪。它用冷冽、寒彻

刻舟求剑，在万物，所及之处

我也不例外，脸上突兀舟的影子

十一，是冬天求剑的记号

那把剑仍在搅动沧海

我钦佩真正精通剑术的剑客，他总能应对冬天

应对舟、水、剑

四

冬天来了，春天紧跟其后

像一支突击队

想到这，我像一株报春花

禁不住要开放。等等，再等等

像雪花那样开在恰当的时节，开在鞭炮齐鸣时

十一，只是开始，加减的步伐

大规模的作战还在后面

要积蓄青春的力量，为生命而歌

为栖居的诗意而歌

那样，那支突击队就会壮大

覆水能收。像破冰，歌唱的溪流

歌唱吧，凡是溪水流淌的地方

便充满芬芳

五

十一月，是一只大鸟

它收集整个时令的落叶与枯枝筑巢

它建筑的巢穴很大很大

以至于我们见其忙碌不见其踪影

它的巢在迷雾中影影幢幢

它的巢建成之时也是春暖花开之时

拨云见日，它给我们一个金色的童年

我们在它的羽翼下度过漫长

而温暖的冬天

六

十一月，大雁的鸣叫像一支支冷箭

嗖嗖射向北方大地，射穿尚未采摘的果实

熟透的季节摇摇欲坠

北方也来一次草船借箭，接纳万里归客

北方的箭囊，摇摇欲坠

迎着朔风，那箭又嗖嗖射向苍穹

向南去向南去，南方魂牵梦萦

十一月，像被大雁尖利的鸣叫划破的网

支离破碎

它能网住什么？一两片鸿羽

未竟的相思？

七

十一月是大海的歌哭

在雪白的浪涛间，在黑水的深渊

它在搜寻与雪相似的事物

雪兜售的，大海也在兜售

鱼不能，因为这是在北方

鱼能做的，是尽快把十一月传递给十二月、一月……

现在，十一月停留在船帆上

摇摇晃晃，像一片巨大的叶子

驶向远方，驶向

我笔触不能抵达的地方

十二月会更冷，但我已适应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会充当雪人

用雪取暖，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