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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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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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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野行走

离小满还有两天,空气里已弥散着小麦渐渐成熟的气息。绒毯般厚实的麦田,为大地铺装着色彩。冬小麦正由浓绿转向鹅黄,即将迎来最终的成熟和收割。鸟鸣高低粗细错落交叠,麻雀、鸽子、喜鹊,叽叽、咕咕、喳喳,偶有布谷鸟和算黄算割清脆的自呼。

行走在大地上,我才是安妥的。

城市的钢筋水泥和晃得看不清世相的玻璃幕墙,带给我说不清的隐忧和躁动。只有双脚踩在黄土地上,行走在酥脆的黄土间,听见左右脚交替时土块细碎的破裂声,我才还原成我自己。广阔的田野上,成片的林草树木,蜿蜒的河流村道,鸟儿千回百转的鸣唱,带给我无以言说的心安。沐浴着天地之间的光、空气、声音,和万物共享同一份生存的空间,享受着天地的拥揽、注视、接纳,如同婴儿被母亲揽在怀里——只有在天地间,我才能重回现实中再也回不去的母亲的怀抱。而我,又有多久没有回到过母亲的怀抱?

乡野的气息,永远是清冽、干净的,草木林地,静静地散发着安稳的味道。揪下一穗小麦,放在手心里揉搓,青绿的麦芒依旧柔软,在手心里轻轻地挣扎,麦衣很容易就放弃了护卫。吹去鹅黄清浅的麦糠,豆青色娇嫩的麦粒胖乎乎地卧在手心。麦粒已经成型,只是依然柔软。把那些青碧的颗粒拢进嘴里,一股清甜弥漫开来,似乎这不是一小把麦粒,而是一片苹果或者其他什么浅甜的水果。这是小麦的少女时代,褪去青涩,正在走向成熟,在将熟未熟之间,对成熟充满了期待。等到芒种前后,当那些如剑似戟的麦芒扎人肌肤的时候,麦衣里的坚硬会无声地告别着青春。我行走在愉悦的清甜里,立时脚步轻盈。

临近傍晚,农舍里传来猪们抢食的哼哼声,牛在圈里发出沉闷而厚道的呼唤,声声清晰悠长。油菜已经结荚,垂着头的枝干纷纷匍匐而下,给田野和村庄披挂上洛丽塔风格的裙边。村道间,满是皱纹的乡村老人早已成为熟人,哄着孙子的,在门前拾掇路面的,拎着一兜子鸡蛋的,迎面打着招呼,让进家里喝水。穿过村庄,不时有柴草燃烧的味道,清香舒心。大片的麦田,围绕着村庄房舍四面铺展开来,让农舍房屋成为田野上抢眼的点缀。一周多前的大风,在厚毯般的麦田里留下鲜明的痕迹,那些倒卧在麦地里的同伴,让齐整平静的土地现出一片片不规则的绿坑来,似乎被巨人的大脚踩踏过。“刮风刮倒了,听说多少会减产。割起来价也高,割麦机不好割么”。在地里拔草的农人夫妇平静地说着,看不出悲喜。节节麦、燕麦高出小麦一大截,在麦田里格外显眼,“邻家的草不好好拔,你望,给我屋地里印了一大片”。

和乡民聊着天,风拂过周身,柔和舒缓。不远处的三畤原上空,夕阳的余晖涂抹着今天最后一片红晕,连沟塬坡地都薄涂了一层绛红的壳。铅色的云像天角抛出的一团乱麻,在深灰色的天空上翻滚,隐隐地,有几声雷从云层中滚出来,“要下白雨了”,迎面荷锄归来的乡民,挎着一大把艾草急匆匆地在赶路,对我,又似乎对着路边的草,匆匆说道。紧接着,地上就现出了铜钱大的水印子,那些草登时在风里翻卷起来。

返回的路上,一只娇小的兔子竖着长耳,被我的车灯晃得呆立在原地,我急刹缓行,感知着兔子在车轮下的轻巧躲避。滑行几米,停下,靠边,打开车门,借着后车车灯,看到刚才驶过的路面空无一物,念一声“阿弥陀佛”,安心离去。竟有一丝欢喜浮上心头,仿佛有了什么高兴事。抬头,蓝丝绒般的天幕上,星光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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