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老唐没把车钥匙放娜娜包里,老唐就不会发现娜娜包里的帽子。
娜娜分明看到老唐走到门边,他手已摸着锁钮,只要轻轻一旋,就出门上班去了。没料,他像只蝗虫,折一圈,又返回来,他说记起车钥匙在娜娜包里。
看着那个突然冒出的帽子,老唐猛地愣了一下。平时从没见娜娜戴过帽子,况且这顶帽子从款式和颜色上看,还是顶高尔夫球男式帽。老唐问:“娜娜,你这包会耍魔术,变出一顶帽子来了?”
“啊!啊!”娜娜感到了窒息,她脑子飞快旋转,始终找不到相宜的语言做出解释。她就急,越急就越慌乱。唯有嘴里大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老唐被娜娜的声音惊醒,摸了摸裸睡的娜娜,将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臂弯里。老唐发现娜娜一身的汗,连头发尖子都湿了。就问:“你怎么了?”
娜娜缓一缓神,顺口说:“做了个梦。”
“你梦到什么啦。”老唐拢了下娜娜,在她柔滑的背上抚摸。
“没什么。”娜娜往老唐怀里拱。
“那怎么这么紧张咧。”老唐在娜娜背上拧了一把。
这个梦是关于那顶帽子的,娜娜怎么能说给老唐听呢。她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娜娜扯谎说:“我梦到你不要我了,我紧紧抓着你的手不放,你厌恶地把我像垃圾一样丢开,狠心走了。”娜娜想就此搪塞过去。
“傻瓜,怎么会,梦是相反的。”老唐轻轻拍着娜娜背部,安慰她。
娜娜再睁开眼时,发现清晨的阳光已从窗口跳进了房子,阳光穿过落地窗帘,给房间镀上一层鹅黄色。窗外传来稀稀落落的车流声。娜娜急忙爬起来,往身上套内衣内裤。平时这个时候,娜娜早给老唐做好了早点,只等老唐起来吃了上班。儿子在寄宿制学校读书,除了礼拜天回家打一转,几乎不用管事。老唐体贴地将娜娜按在被窝里,说:“你还多睡一会,我随便找个店吃碗面算了。”
娜娜上班的晚报就在这条街上,相距几十米路程,上下班很方便,而老唐在河西市政府上班,要过河,路远。老唐窸窸窣窣起床洗漱后就上班走了。房里一下变得很安静。娜娜无论如何也入不了睡,眼里老是晃着那顶帽子。
这顶帽子放在娜娜坤包里已有两天。那天晚上同事小胡叫上娜娜作陪去赴个饭局,局子上男男女女几个人,白酒红酒一起上,娜娜身边一个戴高尔夫球帽子的男人吃得最尽兴,汗流浃背,他把高尔夫球帽子一把捋下来顺手交给娜娜,说:“美女,我这破帽子放你包里保管下,行不,我怕到时喝高了,把帽子弄丢了。”他还说这帽子是高尔夫球比赛获得的奖品,还有一只漂亮的水晶杯。娜娜想也没想就将包拉开链子,让他把帽子放进去了。当时,她想等饭局完了就把帽子还给他。没想,结束时大家都迷迷糊糊了。娜娜忘记了,于是这个帽子就这么糊里糊涂带回了家。
帽子的主人,娜娜与他是第一次见面,甚至叫不出名字。记得做东的人介绍过,好像是个某某公司老板,怪只怪自己粗心没记住名字。如果找得到,她一定会找上门去还给人家,别人放在我这里的东西,理当保管好且归还,何况这顶帽子非同一般,是别人的奖品,代表着荣誉与努力。
但是偌大一座城,到哪去寻找这个男子呢。娜娜想,兴许那男子会主动找回他的帽子。
娜娜取来包,看看,帽子还在。这顶帽子市面上很罕见,从做工和质地上看得出,一定是高尔夫球帽子里的顶尖级品牌。娜娜不会打高尔夫球,对高尔夫球也没任何兴趣,这顶突然出现的帽子对她一点吸引力也没有。她随手掂一掂,帽子像鸿毛一样轻。她嘴角动了下,竟露出笑容。
手机闹钟声催了几下,要上班了。娜娜想起把帽子老放到自己包里,肯定是不合适的,毕竟不能像自己的东西一样心安理得。别人看到了,要是问她,你包里怎么有一顶男士帽子咧,是不是你老公的啊,怎么解释呢,那有多难堪呀。尽管没人轻易会翻她的包,保不准万一有人看到呢。特别是老唐,这帽子是千万不能让他发现的,如果他看到了,就是跳进湘江也洗不清了。她果断地把帽子藏到化妆柜后面,那地方老唐从不去的。化妆柜后面那个墨黑的角落,是娜娜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藏妥帽子,娜娜方才放心去上班。
到了办公室,像往常一样,对面的小胡早到了。小胡朝她笑笑,说:“娜娜姐,早。”打过招呼,她就埋头做自己的事。不知怎么,娜娜坐在办公室心很浮,忐忑不安。她恍惚感到小胡的笑里藏着毛茸茸的麦芒,那麦芒在自己也不知的地方乱闯,看不到,却分明觉得自己心里某个部位一紧一紧,很硌人。
娜娜和小胡是很好的朋友,无论谁有应酬都会把对方叫上,在局子上互相掩护。在办公室里,两人谈天说地谈男人,甚至谈最隐秘的地方,一点也没含糊过。可是,由于这个帽子的出现,娜娜不开心了,她以为那天小胡叫她赴宴是另有目的,有拉皮条之嫌。说不定小胡和帽子的主人早就相识。她早就想捅开这层神秘的纸,还自己一个明白。她坐下来没多久,抿了一口茶,终于问:“小胡,你认识他?”
“哪个他呀。”小胡如坠雾里。
“你别装糊涂,就是那个帽子的主人啊。”娜娜脱口而出。
“帽子的主人?”小胡一时还没回过神来。
“这么说吧,上前天晚上你叫我一起去赴一个局子,坐在我旁边的那个男子,你认得不?”娜娜觉得自己表达明白了。
“我不认得,是另外一个朋友的朋友。怎么啦?”见娜娜突然说起这事,小胡心里一紧,以为出什么事了。这世界每天都在出事,说不准哪天身边的人冷不丁就爆发一条大新闻。比如说某人双规,某人跑窑子被抓,等等。
“哦,没什么。”娜娜喃喃地说。
聊了一阵,就各人忙碌各人的事了。
下班时,小胡问:“娜娜姐,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没有的事。如有事,瞒别人也不会瞒你的啊。”娜娜笑着说。她知道小胡是个简单直率的人,没有弯弯肠子。娜娜嘴里答着话,脚早踏出门外。她奇怪这一天怎么变得这么漫长,仿佛时间一寸一寸被拉长了,并且做事时有恍惚。
街上,暮霭到处弥漫。车流人流就如春天里猛涨的河水,一下子就把街道撑得很丰满,甚至滞塞。娜娜见缝插针到菜市场随便买了几把蔬菜就挤回了家。她到家第一件事是先在三室一厅里转一圈,查看老唐回没有,待至确定老唐还没回,心里就大大松了一口气。然后,她伸手往化妆柜后面摸索一阵,发现帽子还在,没人动过的样子。她才放心去厨房烧菜做饭。
饭菜烧好了,端在桌上热气腾腾,老唐却没回来。娜娜看下表,比平时早了十多分钟。平时娜娜做饭菜拿捏很准时,现在全因这顶该死的帽子,把作息时间都搞乱套了。娜娜非常气愤,无亲无疏,没清没楚,凭什么要替人保管这顶破帽子。我有这个义务吗。即便是金子做的,也不关我屁事,见鬼去吧。她将帽子一把从化妆柜后面拖出来,狠狠地甩到地上,不解恨抬起脚在帽子上面踩了几脚。她穿的是拖鞋,尽管拖鞋很轻,但帽子上明显地留下了拖鞋的印记。
发了一阵火,娜娜坐在沙发上,一边又想,那人也不是故意的,当时只是怕喝多了酒,随手把帽子放进自己包里,况且,自己当时也没拒绝,凭什么怪人家呢,如果你不愿意,当时完全可以拒绝人家的啊。想到这,她又捡起这顶无辜的帽子,仔细端详。这顶帽子虽然自己保管了这么久,却从没好好看过。
这是一款经典的军旅风尚高尔夫球帽,迷彩面料,后幅配以网面,可以想象,打球的人戴了这帽子不但舒适酷爽,而且定然能尽情彰显个性魅力。看着看着,娜娜仿佛看到了高尔夫球场上的生龙活虎,竟有点喜欢上了这款设计简约的帽子。她把帽子戴到头上试了一下,好像自己变成了男人,帅气,精神。
正怔忡着,娜娜听到门响,她知是老唐回了,赶紧把帽子藏回原处。
老唐一进门,眼睛就蚂蟥样盯在她身上,不放,眼里写满疑问。终于,他忍不住问:“娜娜,你神色不对啊,好像很慌张。”
“我又没干亏心事,慌张什么啊。”娜娜口里说着,心里却惊出一身汗来。
吃过饭,娜娜挽着老唐的手沿着浏阳河堤散步。
娜娜家到浏阳河堤并不远,平时,推开窗户就看得到蜿蜒的浏阳河像一条带子,紧紧牢系在城市的腰上,在高高矮矮的钢筋混凝土筑就的房子之间忽隐忽现。两口子难得有这样的清闲时光,他们走走停停,时而互相打趣,时而像放飞的鸟,尽情领略这自然的风景。
河风凉爽地吹拂着。一些城市里的尘埃和气味被吹走了。
娜娜走到一处地方驻足不前,她好奇地看着一块硕大的招牌:高尔夫球俱乐部。这个高尔夫球场四周围着栅栏,透过栅栏虽然看不到全貌,但分明看得到它的平坦和宽阔,还有绿油油的浅草。她心想,说不定帽子主人是在这里打高尔夫球呢。可是,球场里空无一人,只偶尔可见几只来不及收拾的白色棒球,东一只西一只,显出几分收场后的萧索。
栅栏很长,像浏阳河一样长。走几节栅栏娜娜就要踮脚向里面眺望,目力所及的地方大致差不多,没有什么特别。太简单了。娜娜心里生起丝丝失落。高尔夫球场是有钱人来玩的地方,没想设计这么简约。
逛了一程,横现一条小巷子。临街开着几家店铺专卖高尔夫球具服饰。娜娜拉着老唐的手,说:“我们去看看。”说着就往店里走。
老唐有点不情愿,说:“你又不打高尔夫球。那有什么好看的。”
“不打高尔夫球,就看也看不得啦。”娜娜说着,脚已踏进店里。
店里陈列的全是高尔夫球具和服饰,柜台上和墙头上都是。娜娜眼睛只往帽子类睃。逛了几家店,都没有发现迷彩帽。她忍不住问店家,有迷彩的那种帽子不?店家回答说这种迷彩帽现在缺货,并且价格贵了很多,平时进了货也少有人买。娜娜想那家伙的帽子是哪买的呢,这么与众不同。其实那家伙的容貌在娜娜眼里已模糊不清。现在却为了一顶帽子,引来这么多烦恼。
本来已走了好远,娜娜又返回店里,她多了个心眼,在一家叫哥鲁士的球具店随便买了几款帽子,虽然不是迷彩的,但也足可乱真。以后家里就有多款高尔夫球帽了,如果老唐万一发现那帽子,她就说是和这些一样买了好玩的。就有个理由搪塞老唐了,老唐也不用犯疑了。其实娜娜了解老唐,老唐绝对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男人,但是她知道一旦男人对某件事不信任了,女人在他心里的位置就会大打折扣。很多的婚姻危机往往起自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她一定要小心保护自己的婚姻,不让老唐有半点的怀疑与不信任。
回到老唐身边,老唐说:“娜娜,你买这么多一点用处也没有的帽子,别人集邮,你是不是别出心裁要集帽呀。”
“嘿嘿,纯粹是好玩,没别的。”娜娜掩饰说。
“想玩就玩吧。”老唐开心地说,“你是个怪人。”
看着老唐胸无城府的样子,娜娜觉得自己对不起他。这样一个很简单的帽子,偷偷摸摸藏着掖着,她自信在老唐面前,从来没这么偷偷摸摸过。在路上,她多次想向老唐说清楚,说自己不该瞒着他藏匿一个帽子。她相信老唐会理解。可是,她又想,万一要是老唐不理解呢,耿耿于怀呢,本来没事,说出来反而有事了。一个男人的帽子不放别人包里,怎么偏偏放你包里咧,不是问题也是问题了啊。娜娜就怕此地无银三百两,越解释越扯不清。
所以,既然瞒了就瞒到底吧。不让老唐知道是最好的。
老唐当然不知娜娜心里的小九九,只是感到娜娜近来有点古怪,并没放在心上。
到了家,娜娜把迷彩帽取出来,与她刚买回来的帽子混在一起。那些帽子全都摊开放在桌上,虽然颜色不一样,但款式是一样的。再也不用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藏了。娜娜反复把玩。当她摸着迷彩帽的时候,觉得它就像一块烙铁,依旧烫手,并没有因新买回来的帽子的加入而变得安心。心情反倒更加沉重。娜娜暗自落下泪来。老唐对娜娜这些帽子没上心,没丝毫兴趣,只看自己的电视,还有打电脑游戏。
看着老唐这种没心没肺的样子,娜娜有点气愤,她就烦,就大声吼:“老唐,你还是我老公不。”
“当然是你老公啊,我不是你老公谁是你老公咧。”老唐惊愕地望着大声质问自己的娜娜,不知是怎么回事。
“那你怎么一点也不在乎我。”娜娜委屈地说。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在乎你啊,不在乎你在乎谁。”老唐想娜娜这种无名火也许是经前狂躁症的体现,他屈着指头算了下,应当接近边界了。所以老唐对娜娜一点也没计较,一心看电视新闻。
娜娜和老唐结婚十多年,从来没红过脸,这回是怎么啦。这事怎么能怪老唐呢,娜娜为自己的失态感到自责。娜娜深深感到这个帽子已像一块巨石沉沉地压在心上。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把这块巨石搬开呢。当初如果拒绝那人把帽子放自己包里,就不至于这样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娜娜似乎走到了一个荒原之上,或者是钻进了迷宫,找不到路径了。
怎么办?娜娜通宵未眠。
第二天上班,娜娜破天荒早到了。她把办公室卫生搞了,甚至主动把小胡的办公桌抹了。一挨小胡坐到凳子上,还没打开电脑,娜娜迫不及待说:“小胡,真烦人啊。”
娜娜一脸的央求,希望小胡指点迷津。
小胡是个心直口快的女子,她说:“娜娜姐,大清早的,何出此言?我看你最近越来越憔悴了,遇到什么难处了啊。”
“你是始作俑者。”
“我?怎么扯上我了呢!”小胡一头雾水。
“就是那个帽子,如果你不叫我去吃饭,那个人就不会把帽子放我包里,也就不会生出那么多烦恼。”娜娜不无抱怨说。
“不就一个帽子,哪来这么多烦恼呢,你别钻牛角尖呀。”小胡轻描淡写地说。
“那我把帽子交你保管得啦,你试下就知了。”娜娜说着,生怕漏掉什么细节似的讲起这个帽子带来的烦恼,起初担心这个帽子被老公看见误会,几天过去,现在这个帽子已变得非常刺眼,一看到就烦,简直要闷出病来了。
小胡同情地望着娜娜,说:“那怎么办呢?”
“只有找到那帽子主人,把帽子还给他。”
“我又不认识他,到哪去找?”
“你朋友认识啊。”
小胡敌不过她的纠缠,就打朋友电话查问。几经周折,终于了解到一些情况,那人姓石,是一家文化公司老总。小胡直接把电话打到石总手机上,打了两次都不接,这个石总看来真牛皮,陌生电话不接。小胡执拗地打,你牛屎去吧,把你的手机打爆,看你接不接。后来,电话响起了一个很低沉的声音,小胡赶紧把电话交给娜娜。娜娜开门见山说:“石总,你么时把帽子取走啊。”
“帽子,什么帽子?”显然,石总已忘记帽子这回事了。
娜娜像对小学生讲课一样解释了半天,石总才记起某天吃饭,的确是把一个帽子塞在一个女子包里,但他真的不知这女子姓甚名谁。他在电话里对自己这种冒昧表示抱歉,并哈哈大笑,不就一个帽子么,你看着烦,当垃圾丢掉就是啊。娜娜却坚持把帽子还给他。石总说,那好吧,晚上六点我请你到鱼嘴巴吃饭,顺便把帽子还给我。
娜娜嘘了一口气。
鱼嘴巴在桂花公园东门斜对面一条小巷子里,是个很有特色的百年老店。娜娜和老唐谈恋爱时没少去。娜娜想着很快就可以把心里的那块巨石搬掉,心里有点兴奋。她不时看时间,将手头重要不重要的事全搁一边,盼着下班。她的心思就像一只不谙世事的小鸟,在桂花公园门口的店铺和街面,扑扑乱飞。
娜娜早早赶到了鱼嘴巴,看看时间,还没到六点。她找个地方坐下,服务员沏上了茶。坐了一会,她觉得这么枯等不好意思,做东的人没到,做客的反倒先来了。她就起身先到桂花公园随便逛一逛。
六点整,应当差不多了。娜娜重新走进鱼嘴巴。她一眼发现老唐竟然端坐在靠窗的一张桌子旁,抽烟,看来像是在等人。见到娜娜,老唐很惊讶,说,娜娜,你怎么来了?
娜娜有点窘迫,她第一眼看到老唐本想退出去,到外面堵上石总换个地方吃饭,免得老唐生起误会,没想老唐先打招呼了。娜娜只好尴尬地说:“我来赴个饭局。”
“什么人请你啊,如果人不多,就拼到一起吃算了啊。”老唐说。
“不了,我们有点事要谈,拼一起人多,不方便。”娜娜硬着头皮找了一张远离老唐的桌子坐下,等石总。
鱼嘴巴,客人陆陆续续进来,纷纷在找座位。有的开始点菜,娜娜看了看老唐那边,老唐还是一个人,客人也没到。娜娜开始有点心焦,这个石总,怎么回事,像个女人一样拖拉。正忖度着,手机来了信息,是石总的,他说很抱歉,单位临时有事要去广州出一趟差,饭局取消,只好再约。一听,娜娜心就凉了。真烦,怎么办呢,刚才老唐说拼一桌,遭自己拒绝了,现在是坐到老唐身边去,还是怎么搞呢。犹豫一会,娜娜起身走到老唐身边,老唐那桌还是空的,大概是人在路上,她对老唐说:“老唐,你们吃,我们做东的临时换地方了。”
娜娜没想到自己会说谎话,编得还蛮顺口。
“好啊,早点回啊。”老唐说。
娜娜是从鱼嘴巴里逃出来的,边走边掉下泪来,她自己问自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这个他妈的破帽子竟把自己逼到这般田地。
不知不觉,娜娜迈进了桂花公园。桂花还没到开放的季节,只闻得到处弥漫的桂花树香。公园里一些老人稀稀落落地在打太极,远处还有一些老妪在跳舞。这时候,娜娜觉得自己无比孤单,落寞。公园里那些大红灯笼在风里摇曳,仿佛是在取笑娜娜不可告人的心思。娜娜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声哭出声来。不哭出来,会憋死的。
娜娜在桂花公园走走停停,不知逗留了多久。第二天上班时只觉头昏脑涨,没精打采。小胡见她样子,问她:“娜娜姐,昨晚和石总约会了啊?”
“没咧。”娜娜如实答。
“没?打死我也不信。”照小胡想,平时一有应酬的局子,一般是两人一路,没掉过伙。没有,你们怎么要回避我呢,吃个饭,犯得着这么躲躲藏藏?小胡觉得娜娜变了,变得不可思议。
娜娜又不是傻子,她当然读到了小胡眼里写满的疑惑。但她怎么解释得清呢。她只好委屈地恳求说:“你不要用第三只眼看我,你难道还不了解我么,一个办公室十来年了。”
小胡言词闪烁:“娜娜姐,如今语境发生变化,没人在乎你约会不约会啦。”
偌大一幢办公楼,在走廊上碰到熟人,娜娜感到好像招呼声里也藏匿着讥笑。有时甚至看到他们在背后指指点点。
娜娜受不了了,她打石总电话,石总还是原来意思,一顶帽子是屁大个事,你别老打电话烦人,丢了算了。娜娜自己也搞不清,帽子主人都没当回事,为什么自己要这么较劲呢。
同时,娜娜发现老唐似乎近来也变了,常常不按时回家吃饭,有时甚至很晚才回家,问他还不耐烦,有时甚至干脆不理她。娜娜问急了,老唐就说:“难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鼓不打不响,你把话挑明啊,你是什么意思?”娜娜急了。
“那我问你,那次在鱼嘴巴,你是不是在约会?”老唐说。
一直,娜娜以为老唐很海,不是斤斤计较的那种人。现在,老唐竟也问出这种话来,娜娜很伤心。她说:“我没约会,你要相信我。”
“那是怎么回事呢?”老唐咄咄逼人。
“我……我……”娜娜怎么答呢。是解释迷彩帽带来的烦扰还是怎么的呢。
娜娜一跺脚,冲进房里,关上门好一顿号哭。老唐不明就里,慌了手脚,在门外把门擂得鼓一样响。娜娜就是不理,她只感到自己好委屈好伤心。哭了一阵,老唐睡去了。娜娜拉开门走到顶楼上,她说,去死吧。
娜娜把迷彩帽随手一扬,迷彩帽像一只乌鸦,飞进了蒙蒙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