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枞往事

周末回老家，看见324国道的路边村民们正在售卖从山上捡回来的野生鸡枞及野生菌，过往的车辆不时会在公路边停下来购买野生鸡枞及野生菌，场面甚是热闹，俨然已经成为村民们增收的一个产业。

看见公路边的鸡枞，记忆里那些与鸡枞有关的往事便情不自禁地在我眼前浮现……

作为土生土长的农村娃，自幼我便干着诸如砍柴、割草、放牛之类的活，自然与大山的接触就很多，也经常羡慕寨邻老幼在山上捡到鸡枞的事情。因为在那个生活条件艰苦的年代里，对于捡到鸡枞改善生活的事情，在我居住的偏远小山村那可是天大的新闻，是足够寨邻老幼们津津乐道赞不绝口很长一段时间的事，所以我特别羡慕那些能够在山上捡到鸡枞的人。

那天在山上放牛的我，由于也很想成为捡到鸡枞后被小山村里大家津津乐道赞不绝口的人物，便开始在爬山涉水漫山遍野地在山上找鸡枞。也许是天道酬勤的缘故吧，我在一块苞谷地里发现了一片鸡枞，那一刻我像是一名虔诚的信徒，小心翼翼地从地里一朵一朵地拔着鸡枞，大大小小的共有十二朵，我用准备用来遮雨的亮纸（用装化肥的塑料口袋剪成的）将鸡枞包起来，满心欢喜地回到我放牛的那座山。可是牛却不在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牛找到后，一路哼着童年无字的歌谣往家赶，心里却乐滋滋地幻想着被父母及左邻右舍夸奖时的得意情景。回到家里满脸堆笑地一边将从山上捡回来的鸡枞交给父母，一边等待着父母的夸奖。可是父母看后却说我是一个年幼无知的憨娃娃，那个根本就不是鸡枞，而是很像鸡枞的水鸡枞。我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下子竟心不甘情不愿委屈地嚎啕大哭起来，害得父母用一块珍藏了很长时间都舍不得吃的糖果，才将我哄乖。

从那时起，我便不断地增加自己对鸡枞的认识，一有见到鸡枞的机会便瞅着鸡枞看上半天。爸爸一到捡鸡枞的季节每天都会起得很早便到山上割草，因为捡鸡枞要起得比别人早，否则你去晚了鸡枞早已被别人捡走了。那是一个暑假早上，我起来正准备去放牛，就听到爸爸在院子里叫我去看鸡枞，我飞快地跑到院子里，看到爸爸刚才山上捡回来的五朵鸡枞，大朵大朵的还带着露水十分安逸。爸爸还告诉我他捡的这个是独鸡枞，朵数要少一点颜色要黑一点，但是个头也要大一点。要是窝鸡枞的话，朵数就要多一点颜色也要白一点，但是个头就要小一点。不一会儿左邻右舍听到了爸爸捡到鸡枞的消息后，都来到我家围在院子里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赞美的话语，还有人刨根究底地问爸爸在哪个地方捡的，爸爸只是说在山上捡的，就是不说出捡到鸡枞的具体地点。后来大家都散去之后爸爸才神秘地告诉我，鸡枞窝不能随便告诉别人，因为明年的这个时候再去就能在今年捡到鸡枞的地方捡到鸡枞。也许爸爸说的是对的，因为后来的几年里爸爸都在那个鸡枞窝捡到了鸡枞。

在捡鸡枞的记忆里，最让我大开眼界的一次是寨子里的一个表嫂一次捡到了两背篓鸡枞，据说有一百多朵，看着就叫人眼馋。当时，这件事在我居住的那个小山村直接一下子就刷新了捡鸡枞的记录和历史，在那个通讯靠口耳相传的时代里，使得邻近的几个寨子都为之闹腾了很长一段时间，表嫂也因为捡鸡枞的事一下子成了大家口中的“名人”。那天表嫂是去自家地里查看苞谷的长势，在地里走着走着就看到了白花花的一大片窝鸡枞，心里欣喜若狂的表嫂却不敢声张，因为担心别人知道了来抢着拔鸡枞，只好一个人静悄悄地将鸡枞轻轻地从地里拔起来整齐地堆放在地里，然后请过路的人给她家里的人捎口信，叫家人带着两个背篓来地里，硬是装了满满的两大背篓。

那天我跟小伙伴们一起到山上放牛，大家提议一起玩一种叫做“躲猫猫”的游戏，放牛娃玩心大，一玩游戏就只知道玩游戏，一时竟把放牛的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的，待玩到兴尽的时候才发现牛不知到跑到哪儿去了。于是大家便开始漫山遍野地找牛，我翻过一座山便远远地看到我家的牛在一个山坡上吃着草。待我即将接近牛的时候，便看到一片像是鸡枞的东西，由于有以前把不是鸡枞的水鸡枞当成鸡枞的先见之明，我仔细地查看并用鼻子闻了闻，那股鸡枞特有的香气一下子沁人心脾。对，就是鸡枞，我在心里暗暗地肯定着。把鸡枞带回家里后我都还不敢断定那就是鸡枞，待父母看后确认是鸡枞的时候，我才敢尽情地为自己第一次捡到鸡枞而开心和高兴。随之而来的是左邻右舍的人们夸我运气好、是个有出息娃娃，让我自信满满地开心了好一阵子。

在县城读大学的时候，作为文科生的我在临近考试的时候都会有很多需要靠死记硬背才能掌握的知识，于是便起了个大早拿着书本和笔记，跑到城市外面空气清新的烈士陵园去复习。当我正一边沿着水泥路慢慢地行走一边背书时，忽然一股鸡枞的清香味扑鼻而来，定睛一看，不远处路边草丛里有一个一个鼓包，它们是那么的熟悉和耀眼，走近一看，果然不出我所料，是一片刚刚冒出泥土的鸡枞。在我刚拔完鸡枞的时候，一个晨练的老奶奶走了过来，“哎呦喂，你运气真好，捡得一窝鸡枞啊！”老奶奶一脸惊奇地跟我打着招呼。我原本打算拿回学校去，叫上寝室里的室友们到外面的餐馆好好吃一顿的，但是看着老奶奶对鸡枞的那份青睐之情，我索性将鸡枞全部送给了她，只见老奶奶满脸笑容连声称谢，搞得我都有几分不好意思的感觉。

记得女儿五岁生日那天，由于是周末我们便回到老家跟父母到地里干活，在我的记忆里记得地埂上是有一个鸡枞窝的，由于地埂比较高，我便将女儿举过头顶，让她爬到地埂上去看看鸡枞出没有。女儿爬着爬着便大声叫喊起来“爸爸，快点上来看，这点有一小伙鸡枞！”我上去一看，还真有一片鸡枞，拔起来一数是六大朵。干完活路回家后大家吃着鸡枞汤和女儿的生日蛋糕，为女儿过了一个别有新意的生日，直到现在女儿还对那次生日津津乐道的。

近些年来，由于记不得鸡枞窝，所以也没捡到鸡枞，我家吃的鸡枞基本上都是弟媳去捡回来的。弟媳记得很多鸡枞窝，听说我们周末要回去，她便会到山上去走一圈，回来时手里基本上都会提着鸡枞回来，待我们回到家中便有鸡枞吃了。有时候捡的鸡枞较多吃不完，便将它用油炸成鸡枞油，用来吃面条时作为调味佐料，吃起来甚是巴适舒服。

记忆中的鸡枞是我心灵里那抹挥之不去的乡愁，不论走到哪里，它都是我心灵里永恒的记挂与惦念，时间越久远在心里越发沁人心脾、历久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