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营思绪

那个静谧安静的早上，晨风吹拂着金秋收获的丝丝清香，带着清晨的丝丝凉意扑面而来，沁人心脾之际一股云贵高原独有的惬意荡然于心。忽然，有几只小鸟在我窗台上驻足停歇，不住地跳跃着，叽叽喳喳的叫声打断了我的思绪的同时，一时竟然唤醒了我对儿时到农村家乡小营上抓八哥的记忆，也唤醒了我对家乡小营的片片思绪。

家乡小营其实就是一座孤立于坝子中间的孤山，那时只有一条蜿蜒曲折的盘山小路能通到山顶，因为拥有居高临下易守难攻之势被看着是兵家必争之地而被村民们称为小营。但是小营却没有经历战乱就没变成弹丸之地，反而山上绿树成荫，更有几十上百棵属珍稀植物的金丝榔树，昼夜不歇地庇佑痴守着这方山水，养育呵护着这方百姓，因此小营成了当地人们心目中的神山，金丝榔成了当地人们心目中的神树。

尤其是一棵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岁月饱经沧桑的金丝榔古树，参天苍翠直耸云霄立于道旁，还将粗壮蜿蜒的根裸露于地上，在小营的金丝榔树群中占据着绝对的统治地位，它就理所当然地被村民们认为是神树。那些年在这棵金丝榔树的根与根之间的缝隙里总能看到诸如香烛、纸钱、鸡蛋、猪肉、红布之类的人们拿来祈求平安富贵、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六畜兴旺、财源广进、婚姻幸福的东西，要是漆黑的夜晚，胆小的我是不敢一个人从那里经过的，非得与小伙伴们结伴我才敢经过那里。当然我不是怕被正在燃烧的香烛的浓烟熏得泪流满面，而是觉得从哪里经过心中会有一股阴森恐怖之感油然而生，内心因为惧怕神灵的那抹神秘之感而产生的一种敬畏之情。

在村民们心目中，神树下面根与根之间的那些贡品是不能随便拿的。因为那年，村民看见一个哑巴从神树下拿了一个作为贡品的鸡蛋吃，后来哑巴得了一种道不出名字的怪病，到处寻医问药都没法治好，大家都传是因为哑巴拿神树下的鸡蛋吃得罪了神灵遭到了神灵惩罚，最后哑巴不治身亡了。从那时起，村民们便开始教育自己的孩子，神树下的贡品是不能拿的，更不能拿来吃，否则是会死人的。从此，小营及神树在村民们心目中拥有了不可挑衅的神圣地位，神树下的贡品及香烛、纸钱也越来越多了，倒是成了小鸟及寨中猫狗等经常觅食的好去处。

读小学时，放学后便会同寨中的小伙伴们相约一起到小营上抓金丝榔树洞里还不会飞的小八哥，带回家后到地里找蟋蟀精心喂养起来，据说待长大后在五月端午节时用剪刀将八哥的尖尖的舌头剪圆，再用端午节当天制作的雄黄酒涂抹后八哥就会讲话。所以在抓小八哥的时候我们都不会太在意老八哥看着自己孩子被抓走时嘶声裂肺的惨叫声，也没有人会为此带有丝毫的同情与痛惜之情，我和小伙伴们反而用抓到小八哥后的哈哈大笑的得意湮没了老八哥的嘶声裂肺的惨叫声。抓回八哥后的我和寨中小伙伴，每天都会在上山找柴、割草、放牛、割猪草的间隙时间到地里翻土寻找蟋蟀，回到家后放下背篓或者关好牛，便不顾疲惫地拿着蟋蟀跑到八哥身边精心喂养起来。因了这一点，小伙伴们专注忘情地喂养八哥而忘记去吃晚饭，动辄被父母怒骂甚至暴揍的事情经常发生，但大家好像对此却痴心不改乐此不疲的。后来，我跟小伙伴们喂养的八哥经过端午节圆舌头涂抹雄黄酒等复杂工序后都没有一只会讲话的。再后来，寨中一个小伙伴去小营的金丝榔树洞里抓八哥时，没好好抓稳树干，不小心从金丝榔树上摔下来摔断了胳膊，在父母的三令五申禁止中，大家便不再去小营金丝榔树洞里抓八哥了。

对于小营的记忆中，最热闹的莫过于每年的“三月三”和“六月六”。因为在每年的这两天，村民们便会挨家挨户地叫交钱卖猪来祭山，以祈祷小营及神树能够保佑大家风调雨顺五谷丰收。全村的人都排着轮子坐庄，轮着坐庄的几户人家便要去挨家挨户的叫大家交钱，然后去卖猪抬到小营上，并负责宰杀好，就地挖个坑将大铁锅安上，割下一些肉跟杂碎一起煮成所谓的“泡汤肉”，没煮的肉则要按照交钱的户数均匀地分成相应的份数来。然后就去挨家挨户通知叫每户当家的男人带着自己煮好的饭以及香烛纸钱等，到小营上一起祭完山后吃饭分肉，顺便也开一个群众会什么的，商讨一下来年的发展。村民们规定祭山的时候妇女是不能上小营的，村民们说妇女上小营晦气，会冲撞神灵给大家带来霉运。从大人被通知去小营上吃饭的时候开始，孩子们便在家里乐滋滋的等待着大人回来，因为大人一回来就有肉吃了，要知道在那个物资相对贫乏的年代，得一顿肉吃那可是一件极为不易的事情。一脸馋相的孩子们心中只恨为什么每年只有“三月三”和“六月六”两天祭山，要是天天都祭山该多好呀！

随着经济的不断发展，家乡小营上神树下的香烛、纸钱及贡品也越来越少了，封建迷信色彩也越来越淡了，现在已经修通了一条盘山而上的水泥路，连车子都可以开到小营顶上了。在小营顶上现在已经修建起了一个文化广场，逢年过节的村里都会组织文艺队在文化广场上进行演出，动员村里在外工作、经商、打工的人来观看，并随意地留下一个钱数不等的红包。有时候我因为工作走不开参加不了，便叫弟弟替我封一个红包交上。这些钱拿来修建村里的公益事业，大家表示一点心意是为家乡做点贡献，为家乡的经济发展尽一点绵薄之力，只是每年“三月三”和“六月六”两天祭山的活动一直延续着。

离开老家返城之际，通过车窗回望，满载着我乡愁和思绪的小营依旧孤单地在坝子中间挺立着，那些历经不知多少岁月的金丝榔依旧在小营上苍翠欲滴地矗立在家乡的天与地之间，只是对小营的那抹思绪，一直在我心灵的最底层不住地激荡着我无法排解的那股浓烈的乡愁，仿佛想挽留住我离去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