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忧郁的眼睛

那双忧郁的眼睛

李界

在我的眼里，小孩的眼睛总是纯洁透明充满童趣。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始终忘记不了小男孩那双满是忧郁的眼睛。

那时已经是腊月的尽头了，还有几天就是春节。远处的农家里不时传来一两声鞭炮声。天气阴冷，即使穿上厚厚的羽绒服，身上也能感受到一丝丝寒意。

那天我们一行要到村上去慰问一户困难户。车开到村头的杨柳树下就没有路了。只好下车，步行前往困难户家。

下了车，只见一个大约7岁的小男孩独自在杨柳树下玩耍。这个小男孩身材瘦瘦的，上身穿着一件短棉袄，下身穿着一条单裤子，脚上穿着一双薄胶鞋。

还在车上时，我就注意到那个小男孩。他看到车子后，眼睛专注的盯住车，脸上似乎流露出渴望的神情。但看到我们下车后，就埋下了头，独自捏着手里的变形金刚玩耍了。

随行的村干部说，今天要去慰问的困难户就是小男孩家。我们就让小男孩在前面带路。小男孩走在前面，我们走在后面。小男孩上身厚下身薄的穿着，让他走起路来轻飘飘的，好像走不稳似的。

到了小男孩家，房子还是上世纪80年代砖木结构的老旧平房，正三间加一个转间，还有一间拖房。拖房过去用来养牛喂猪，现在空着，堆了一些杂物。

小男孩的家里有两个老人，都60多岁了，是小男孩的爷爷奶奶。他们都站在小院坝里。爷爷嘴里抽着一根叶子烟，脸上布满了皱纹。奶奶围着围裙，手里拿着一根竹竿，一边吆喝着院里的小鸡，一边招呼我们到屋里去坐。

村干部介绍说，小男孩的爸爸妈妈在外打工，平常家里就他们三人一起生活。小男孩是今年下半年上的小学一年级。

在村干部介绍情况时，小男孩始终低着头不说话。

这时，我就问：“马上要过年了，孩子他爸爸妈妈怎么还没回来”？

小男孩的爷爷奶奶听了，默不作声。小男孩把头埋得更低了。

还是邻居大婶接过话说：“他们已经有三年没回家了。儿子在北方城市打工，儿媳在南方城市打工”。

邻居大婶接着愤愤不平地说：“这两个年轻人也太不像话了，只顾自己快活，把一老一小丢在家里，平时不闻不问，这哪是人做的事嘛”。

听到邻居大婶的介绍，奶奶眼里好像噙着泪水，小男孩好像也要哭。我赶紧把小男孩拉过来，拿出手机对小男孩说：“给爸爸妈妈打个电话，好不好”?

小男孩摇晃着头，眼睛躲闪着，把手缩在背后，不接手机。

这时，小男孩的爷爷说：“还是别打了，他们不会接电话的”。

我感到奇怪，为什么连家人的电话都不接呢？

我就问奶奶这是为什么，奶奶一开始还不愿意说。可能她一是怕家丑外扬，二是怕小男孩听到。她把我拉到一边才说：“儿子儿媳生了小男孩后就外出打工了，把带孩子的任务丢给他们。一开始两人在同一个地方打工，春节也要回来看看他们和小男孩。可三年前儿子儿媳闹矛盾，就再也没回来过了。说要离婚，可孩子的事情没说好，两人都不要小孩，到现在也还没离成婚”。

奶奶接着说：“现在儿子儿媳一个在南方城市打工，一个在北方城市打工。对家里的事和小男孩的事不闻不问，也不给家里寄钱。打电话给儿子，儿子开始还要接一下电话，现在连电话都不接；打电话给儿媳，儿媳就说别找她，有啥事找她儿子”。

小男孩的奶奶希望我们能帮助做做她儿子儿媳工作，让他们把照顾小男孩的责任担起来。她说，他们老两口无所谓，可小男孩可怜，已经三年没见过爸爸妈妈了。他经常问爸爸妈妈怎么不回家？他们只好骗他说，爸妈在很远的地方打工，要挣钱养家，等钱挣够了就会回来。

可小男孩还是常常想爸爸妈妈，有时一个人偷偷哭。他上学后最怕别人问起他的爸妈。有一次，他和别班的小朋友吵架，小朋友就骂他是个野男孩，爸妈不要他了。

小男孩回家后，哭着要爸爸妈妈，第二天还不肯去上学。小男孩的爷爷见孙子如此想念爸爸妈妈，就托同在外打工的乡邻带话给儿子，让他今年春节无论如何要回家一趟。乡邻传回话，儿子表示争取回家。可这已经是腊月26日了，儿子还没回来。

这几天，小男孩天天到村头杨柳树下望父母。每当看到远处走来的人，开来的车，小男孩都要激动一阵子。他希望远处走来的人，车上下来的人是他的爸爸妈妈。

听了小男孩奶奶的一番述说，我心里也不免一阵阵唏嘘。我嘱托随行的村干部，如果春节小男孩的爸爸回来，一定要好好做做工作，让他担起责任，把家里的老人和小孩照顾好。

这时，我拿出带来的新书包、新玩具，招呼小男孩来拿。小男孩这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书包和玩具。他抬头的一瞬间，眼睛正好和我相对，我看到他那双纯洁透明的眼里满是忧郁。

看着小男孩那满是忧郁的眼睛，我想，或许我带来的这些新东西也抹不去小男孩眼中的忧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