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梦几许

人生几何梦几许

文/篝火

一

       新中国成立后，党团结带领全国人民几乎在一穷二白、百废待兴的基础上建设人民共和国。可西方反共阵营亡我之心未死，挑起朝鲜战争，妄图扼杀新生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于摇篮之中。而后，苏修撤走专家、逼债，挑起事端，制造边界冲突。这一切的一切，深刻地影响我国经济政治形势和军队建设，全国人民勒紧裤腰带支援国家建设。

二

我出生于“文革”中后期，物质匮乏，人们不得不紧衣缩食。一件衣服，老大穿了老二穿，老二穿了老三穿，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那时候冬天好冷，时间又长，一天到晚盼着太阳暖照。可接连雨雪天，天寒地冻，北风呼啸，大伙躲在屋里烤火，时常听到哪个哪个烤火被火燎着裤脚，烫坏了鞋袜，回家挨了父母一顿臭骂。没火烤，就一个个穿着破旧棉袄靠着屋墙你挤我推，相互“挤油”取暖。夏天又太热，衣服汗渍渍的不耐穿，凉鞋拖鞋又没钱买。一到夏天，老少爷们大多喜欢赤脚赤膊，衣服、凉鞋都给省下了。小孩子买零食吃想都不要去想，想吃的，自己上山下地找去，挖野地薯、白茅根，摘桑葚、覆盆子、金樱子、蛇泡簕……只要听说能吃的就想法子弄来吃。平时亲戚之间走动，能买几个糖果接接孩子算是蛮好的。可就几个糖果也一定要分平了，如果只有一个糖果，兄弟姊妹几个就拿菜刀劈开来分，或者你一口我一口轮着唇一下。难得吃上一回好饭菜，如果蹲矮了、坐矮了，一不小心就会被馋红了眼饿红了眼的“死瘟鸡”一下从碗里给啄走，端着饭碗拼命追，一场追鸡大战正式上演。“死瘟鸡”被追不过不得不舍弃到口的美味，看到从鸡嘴里掉下来的好菜，赶紧捡起来在衣服上擦一下，放进嘴里吃掉。红薯比稻谷便宜，为了省下稻谷卖点钱，每到秋冬季节，家家户户早晚就吃红薯，喝稀粥。冬闲的时候，不下地干活，一天就吃两顿。逢年过节，家里才勉强见点“荤腥”，大都是划算着买划算着吃。过年待客，一盘萝卜烧肉、一盘鱼都要接待好几伙客人，大家都过得紧巴巴，知道肉和鱼都是装盘好看的，很少会去动筷子。萝卜就不要紧，地上有的是，吃掉了就加萝卜进去，一盘萝卜烧肉就这样从年头吃到年尾。

那年月，人们最大的梦想就是吃饱穿暖。

三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胜利召开，重新确立了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党和国家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人们终于迎来了改革开放的春天。

上学读书的那会儿，书本上最多的就是英雄故事，像小英雄雨来，放牛郎王二小，董存瑞舍身炸碉堡，黄继光舍身堵枪眼，罗盛教舍身救人等等。那时候，全国人民普遍都有强烈的英雄主义情结，崇拜英雄、争做英雄。我刚读书的时候梦想成为一名人民解放军，肩上背的书包是军用书包，而且上面写着：红军不怕远征难，尽管是祖父拾荒捡来的旧书包；头上戴的是绿军帽，父亲特意为我向当年下放到大队来的知青王季平叔叔要了帽徽和领章，同学们都羡慕得不得了。小伙伴们听说大队民兵营进行射击训练就一起跑去看，不看到结束不回家。

上初中后，非常羡慕那些大腹便便的乡干部，平时开开会，检查检查工作，吃的是公家饭，饭菜好、油水多，一个个红光满面的。周围村庄有考上大学的，毕业出来就是国家粮，不再是赤脚下地的“泥腿子”，工作体面，赚得不少。心想如果自己也能考上大学，当个官，那得多风光！为了出人头地，为了给父母长脸，发奋读书，成绩很是突出。读到高中，听说考上中国人民大学，毕业出来起码都是县里的干部，便勤学苦练、废寝忘食，铆足了劲想考中国人民大学，一般的大学还都看不上。

四

谁曾想，造化弄人，一本书改变了我的人生。

那是高考前一个月的星期天，坐公交车去省城南昌八一广场新华书店看书，偶然翻读到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浩然选集》第一卷，里面收录了当代著名作家浩然的长篇小说《山水情》和中篇小说《浮云》。卷首浩然写的《序》令我沉思，完全沉浸于作者笔下的时代生活激流中。浩然由一个半文盲的农民成为一名人民大众作家深深地震撼着我，他所描绘的农村火热生活鼓舞着我，进而也想走他的路，认为农村大有作为，学他用手中的笔写农民，为农民代言，歌唱我们伟大的社会主义农村新生活。由此思想学习的重心发生了偏移，拿定主意考上大学也不去读，就这样参加了当年的高考。最后连考了多少分都不晓得，成了当时全县唯一一个参加了高考却不知道自己成绩的考生。

高考完回到家，我成了一名农民。对我寄予厚望的父母、亲戚和乡邻由失望、不理解到责备，父母认为我肯定中了邪了，请来了算命瞎子给我驱邪，我气得把母亲偷偷压在我枕头底下的符咒烧了。父母气得两天没吃饭，什么活都叫我干，让你晓得作田种地好不好受。我整天一语不发苦撑苦做，好不容易挨到夜晚。夜深了，一个人躲在昏黄的灯光下看书、练笔，惟有那时才有重新找回自我的感觉。

但理想与现实往往发生碰撞，现实的强大是始料未及的。世人的白眼、尘事的劳人、文学的多艰压挤着我，让我喘不过气来，就这样在昏昏噩噩中度过了两年。其间多次想逃离父母、逃离周围太过世俗的环境。想过一个人去街市集镇开书店，租书卖书赚钱养活自己，没事时，就一个人看看书，写写东西练练笔。后来有几个人跟我说，你这么高的文化不如去学医。古语有云：秀才学医，笼中捉鸡。于是想着学医治病救人，不失为一条好的出路。太阿公生前传下来的几本治疗跌打损伤、疑难杂症的方药书和穴位推拿等医书翻看遍了，寻时机跟赤脚医生和土郎中请教，自己攒钱买了一些中医药学书籍。一边自学中医中药，一边给身边的人治病，还真治好了几个疑难杂症。因为都是亲戚熟人，基本上是贴钱贴药给治的，赚份人情。没有行医执照不能开诊所给人治病，后来也没花太大的心思上紧去考拿执照，就这样权当给亲朋好友行行方便。之前总是听广播里报道各地农村涌现出一批“万元户”，很快周边就出现了“万元户”“专业户”，都是通过扩大种植业、养殖业规模，增加副业收入实现的。其他的门路没有，庄稼活也不精，手脚比不过别人，养猪倒不难，于是想通过养猪走上发家致富路，跟父母商量打算建几间猪栏，赚到钱再扩大养猪规模。为此又自学兽医，学会了给猪打“跑马针”，还治过牛病。买一头别人淘汰的母猪，生了两窝猪崽，都长不到出栏，母猪奶水不够，小猪崽一头头饿死，无一幸免，到最后母猪也消瘦致死，养猪专业户的梦想就这样无疾而终了。

开书店只是暗自想想而已；养猪缺少本钱，加上没有十稳的把握也不会贸然行事；学医倒是一直断断续续操持着；又学了点《麻衣相术》《择吉横书》《玉匣记》等命理风水趋吉避凶术。都说艺多不压身，但于茅庐都未出者则是艺多不养家。

五

一年的春节过后，村里小学原分配下来的师范生耐不住条件的艰苦与生活的寂寞，离职高就。眼看着学生没人教，校长找到我，问我能不能去村小代课。当年代课工资非常低，但想到孩子们一双双渴盼求知的眼睛，加上自己也可边教书边读书学习，我答应了。

就这样，我成了一名农村代课老师。村小课多，除了校长，其他老师都是包班的。走上讲台，就必须对学生和家长负责。为提高教育教学水平，我自修了全国中小学教师培训课程。后来为寻求更大发展，争取通过考试进入公办教师队伍，努力实现心中梦想，我克服重重困难参加了国家高等教育汉语言文学专业自学考试。白天包班教书，课余起早贪黑忙田地上的农活，回到家还要管教孩子，只能在深夜用功苦学。往往是电视顾不上看，吃完晚饭就睡，凌晨两三点钟起床看书学习，因为没钱买另外的学习辅导书，一本自考教材读了又读、写了又写、划了又划，一遍一遍地“啃书本”。“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与我有着切身的体验，终身难忘。

代课教书工作量是公办老师的双倍，工资却不及人家的三分之一，生活过得是真正的清贫。没钱买书，又喜欢看书，抽时间到学校书报栏看会儿；去城镇办事总忘不了到废纸收购站“淘书”，“一个便宜两个捡”，卖的人和买的人都得实惠。一块钱一本，因此便宜买到一些古旧好书，多以文学书、历史书、医书为主，家里的书大多是在废纸收购站和路边小书摊便宜“淘”来的。

代课期间，我深入教学、刻苦自学，所带班级历年统考成绩名列全镇前茅；两年不到就通过国家高等教育自学考试汉语言文学专业所有课程，并以场场通过、成绩优异被评为江西省优秀自考毕业生。取得学历文凭和中学教师资格证书后，我满怀希望去报名参加全县面向社会公开招聘教师的考试，但自考学历不属于全日制学历，年龄又超过了三十岁，不具备报考条件。

为争取报考资格，我多次写信给市县教育主管部门和政府领导反映诉求，作为一个已取得国家承认学历和教师资格证书的优秀农村代课教师，恳请一次报考的机会，只求给自己同等考试竞争的平台，考不上那是自己无能。连续反映了三年，终于在时任江西省委书记孟建柱同志的亲切关怀下，新建县首次放宽教师招考条件，凡取得国家承认的学历，具有相应层次的教师资格证书，年龄在35周岁以内，并符合其他有关条件的均可报名。我35岁只差几个月，正好赶上这难得的末班车，所幸以全县第二名的佳绩选岗聘用，成为了一名正式的公办教师。

六

走上新的工作岗位，我决心以更加饱满的热情投身教育教学工作，回报各级领导对我的关心与厚爱。担任了语文教研组长，连年把关初三毕业班语文教学，负责创办校园文学社，编印多期校刊和优秀学员作文集，研发编制了全县首套校本教材《人生必修课——感恩》和地方教材《新建文化名人轶事辑录》，辅导学生多人次在各级征文、作文比赛中获奖，指导学生数十人次在市县级报刊杂志上发表文章。2012年6月13日，南昌电视台四套数字频道“身边的好学校”栏目对此进行了录播，中国江西新闻网“赣鄱风采”栏目也作了专题报道。

繁重的教学之余，抽挤时间坚持阅读写作，数十篇论文、征文在国家和省市县级评比中获奖，数十篇散文随笔、诗词歌赋和小说杂记等在省市县级报刊上发表，积极参与编撰《新建县口头文学汇集》《行走文化新建》等《新建地域文化》丛书，为挖掘千年古县的厚重文化，为打造文化大区、教育强区鼓与呼。

工作和生活稳定下来，回首自己走过的路，一路风雨、一路坎坷，一路奔跑、一路高歌，曾经的几许梦想如在眼前、留存心底，一路陪伴自己走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