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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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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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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田伯伯

在世界电信日来临之际,谨以此文深切缅怀我可亲可敬的田太元伯伯。

   ----题记

匆匆春又归去,又是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的季节。才记得转眼之间,可屈子一算,我可亲可敬的田伯伯竟然已经辞世一年有余了。

在得知田伯伯辞世的噩耗时,我就在文稿上敲下了“忆田伯伯”四个字,可由于种种原因却没能成文。刚过去的清明节,一天夜里田伯伯竟然走进了我的梦里。梦中,您穿着灰色的中山装,矫健的身影正在用毛笔快速在白粉纸上书写着一行行行书,您说:“孙子要开学了,字还没有写完呢”。应该是您想给孙子完成未完成的作业吧。书写的内容是什么?一梦醒来,却记不起了。

田伯伯,梦见了您的第二天,我除了在“忆田伯伯”的文稿上敲打了几个字后就因工作的繁忙而中断了。但关于您及您一家人的回忆却始终在我的脑海里一遍又遍的浮现,让我无法不想起您及与您们一家相处的那些历历在目的往事。故人情怀,总是时时涌上心头,永远永远拂之不去。

1986年秋天,当瓢儿井笔架山上的风景由绿变黄的时节,我持着一纸高中录取通知书来到笔架山下的瓢井中学时,那地方对于我来说真的是人生地不熟,父亲带着我到处找借学的地方,先是通过他的熟人找川祖庙上面的杨姓人家住了一个月。后来,父亲又通过长石邮电支局的潘所长联系到您。就这样,您应老朋友之托为我这个非亲非故的异乡学子腾了所里一楼的一间空房子让我住下来。记得那时的瓢井邮电所在西街的街面上,一栋两边带厢房的两层大板壁瓦房,中间是过道,一边是邮电所,另一边是派出所,虽然有些破旧了,但它依旧在用形象证明它曾经拥有过辉煌的历史。解放前应该是大户人家修建的。

田伯伯应该有九个子女,因为有老八,还有九妹。记得初识田伯伯时,那时田伯娘身体不好,正在瓢井养病,大儿子在所里当邮递员,老八也在瓢井中学读初中,一家人挤在一间狭小的屋子里,但和谐的一家子日子过得却很开心。田伯伯个头不高,五十多岁的他头发有些花白,灰色中山装的每一个钮扣都扣得很规整,慈祥的脸上带着微笑,讲起话来总伴随着爽朗的笑声,坐着聊天时左手拿着竹根制作的“老巴斗”,一边谈笑风生,一边抽着山烟,右手食指总是在大腿上比划着,像是在写字的样子,不时又停下来甩两下“老巴斗”里的烟油......一点都没有所长的架子。

初到瓢儿井,可能是水土不服吧,一次右侧胸壁上长了一串水疱,那时不知道是带状疱疹,田伯娘认为是蜘蛛疮,她拖着活动不便的腿去弄蜘蛛网来铺在上面烧,结果土办法没有效果。后来去对面的区医院看,记得是一位姓龙的医师开一副中药来吃了才好。也正是从那时起,我懵懵懂懂的在潜意识里有了想学医的感觉。多年以后我中医学院毕业时却未能及时去拜访,十多年后才问及时方得知龙医师已去世三年了。

我的故乡果瓦的海拔不高,冬天田里的冰块被我们这些乡下孩子拿来当“玻璃”玩,就算路上有点薄冰,采上去咯吱咯吱的响,走起路来反觉格外的舒坦。当瓢儿井的冬天来临时我才第一次体验到“冬天”的滋味,瓦厂丫口的大水塘水面可以供孩子们梭梭梭板,街上也成了“溜冰场”,我简直走不稳。而缺水成了瓢儿井的硬伤,平时每天总是定时放水,田伯伯和派出所许所长的关系很好,放水时就赶紧去派出所把能装水的桶都装满。可冬天来时,自来水放不了,人们把落马坑的水挑完后,就得到两公里外的板板桥去挑水,我的体力不好,每次都是田伯伯带着老八他们去挑水,我就在家里看书。

不久后,所里的一位职工要结婚,那间屋被腾了出来。我搬到厢房二楼和老八住在一间屋。后来再到街上陈姓人家租房住了一段时间。田伯娘回百纳撮坝老家后,我又搬回邮电所,父亲给我弄了两个三脚架和几块板子,在田伯伯的床头支了一张“床”,大家挤在一起,直到高中毕业。

那时所里正式职工不多,一个所长,一个营业员,两个话务员,一个邮递员(老了,都是他儿子来替他送),两个线路员,田大哥应该算是所里的临时聘用人员吧,记得他平时负责送中洞、路布、果邦等公社的邮件外,遇栽电杆去栽电杆,遇维护线路就去维护线路,有时也值话务员的夜班。田伯伯是所长,但他关于邮电业务样样精通。他不穿中山装时,就着绿色的邮电服装。他的口头禅是:“每一个信件背后,都是一份情感、一份期待”。他常说:“做人要谦虚,要诚恳,作为领导,更要多学习,别人不懂或做得不规范的,你要能带头做示范。否则,您哪样业务不精,那个部门的人就会拿捏你。比如爬电杆,如果你不会爬,人家就会说我做不好,你做给我看。你就要能做给人家看。”他是这样说的,也的确是这样做的,哪个岗位的人有事,他就顶哪个岗位的班。尤其是冬天的凝冻天气时,为了确保通往长石方向的电话线路畅通,他天亮就带人扛着竹杆出发,前往羿子关除电线上的冰凝。早出晚归成了家常便饭,他忙,但却总是乐呵呵的。

闲暇时田伯伯也会给我们讲他年轻时候的往事。他的一生都没离开邮电工作,他在百纳、坡脚、长石等地的邮电所都工作过,尤其是在长石工作期间,一次他值话务员班时,连饭都是在岗位上吃,由于太过于疲倦,手中的筷子一边抵在额头上,另一端竟然顶着了总机上区委圆孔上的号牌,导致区委领导打电话时号牌掉不下来,总机不会响。就因为这次他几十年工作中唯一的一次失误,他被区委领导李相尧找去谈话。问他原因,他说是因为线路出了问题。被追问到底是“线路问题”或是“路线问题”时,他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他始终坚定回答是线路问题。就因为这次谈话,他们之间成为了好朋友。多年后,田伯伯调到瓢井区工作,李相尧也调任县领导,每到瓢井区委开会时,两位老朋友都会寒暄几句,也至于区委领导都对田伯伯另眼相看。

田伯伯也管报刊订阅工作,为了给订阅者方便,他把存放刊物的书柜挤在他的屋里,方便别人晚上也可以找他领取。这也给了我先睹为快的机会。就这样,我接触到了一些文学刊物,现在记得的有《辽宁青年》《读者》《十月》《贵州邮电报》《毕节报》等,有空时在别人未取走之前先读一些自己喜欢的文章,触发了我想学写点东西的愿望。1988年12月31日,我通过瓢井邮电所寄出了我的两篇所谓的“作品”。由于幸运之神的眷顾,《风波》在全国中学生“希望杯”日记征文中获三等奖,被收录入《不公开的秘密》一书;小小说《秋恋》也在《贵州邮电报》副刊上发表。由于这次尝到“甜头”,我慢慢的开启了我的文学之旅。也在后来的人生旅途中认识了更多的人。

1989年7月,我三年的高中就读完了。高考的失意让我怀着惆怅的心情离开了瓢儿井,也离开了田伯伯一家。我离开几个月后,田伯伯也退休了。那年头车辆不象现在这样多,据说是他在瓢井相识的梅氏兄弟用马车送他回的家。从瓢井出发,下长石,过龙里,爬大山,经星宿,最后绕回到他百纳的民乐公社的老家……

后来,我大学毕业后分配在县医院工作。记得1999年冬随公车出差时,送脊灰强化疫苗的车曾经从田伯伯家门前经过,但当时一点都不知道那里是您的家。田伯娘去世时我因股骨外伤骨折也未能前往。直到10多年前听说您来大方时,才在西大街老八租住的屋子里匆匆见了您一面。当晚虽留下您的电话,但也没有打过几次呢。

记得是2019年一个周末,田伯伯侄女回家时,我才抽出时间一起去到田伯伯在撮坝乡下的家里。田伯伯虽已80多岁高龄,但记忆尚好。您聊老八读书时贪玩,工作后爱喝酒惹事,多次劝阻无效,您想出了最后的一招--让老八喝酒就不再姓田,姓田就不再喝酒。最终老八选择了姓田。您说您告诫您的孙女媳,不该拿的莫伸手,伸手必被捉,不该吃的就必去沾,沾到嘴皮都会被割。您说年轻时您在水城工作的大哥要调您去水城工作,您没去,一生就爱上邮电事业。您一生的遗憾是您母亲去世没在身边,赶到时正在下葬,做来的“盖面”没能派上用场……您说,这么多年一直都打听着我的消息,当在电视上看到我被评为县优秀共产党员的公示时,心里很高兴。我才知道您虽在老家,却一直在关注着我的进步,心里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可就是这样一位让我钦佩的田伯伯,每次在我所工作的医院住院时都没向我透露一点风声。直到前年国庆节我去看您时,您脸上依旧挂满微笑:“昨天才从你们医院出院呢”。这次见面时才发现田伯伯的反应没上次见面时那么敏捷了。您问我的父母现在身体是否可好?我说还行呢。您说那就好,自己的身体不如以前了,以前还能坚持去村党支部参加“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主题教育学习,现在就连对面人家有大无小事都去不了。吃饭时,您想去拿酒来给我喝,一不小心,那瓶青花郎酒掉桌子下打碎了,您一脸的愕然,嘴里喃喃自责“真的没用了!”。我心里酸酸的:“田伯伯,我开车,心意领了”。记得离开时,您戴着鸭舌帽,穿着灰色的中山装,在车旁不停的向我挥手!“小李,再见。有空再来坐哈”。没想到,这次秋风中的送别,竟然成了田伯伯定格在我心中的最后的记忆画面。

2023年春节期间,疫情放开后,自己“阳了”,待痊愈后我准备去看望您时,才向您孙女问您的近况,得到的答复是:“我爷爷昨天已经‘上山’了”。噩耗传来,才得知您辞世之前,依旧在我所工作的医院住院,而我却一无所知。

2023年2月4日,周六。我上街去给手机换膜时,才在街上看到《讣告》:“大方县电信公司退休职工田太元同志,于2023年元月27日9点09分在家中辞世,享年88岁。”

也是从这纸讣告中,我才知道您的名字叫田太元。也是这纸讣告,以官方的名义宣告我可亲可敬的田伯伯永远离我们远去了。

田伯伯,还想听您讲关于瓢儿井火烧箐的传说,还想听您讲关于姬昌桥的故事,还想听您讲关于聂子熙、安开臣的那些往事,还想听您的谆谆教诲……可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可能了。我只能在风中永远怀念您,怀念那些和您相处的美好回忆。我相信,只要我们心中有爱,有感恩,有善良,我们的生活就会充满阳光和希望。

田伯伯,您知道吗?今天是又一个“世界电信日”呢。由于信息技术的迅速发展,您所钟爱的邮电事业也不是当年的样子了。时光荏苒,岁月无情。您虽然辞世一年有余了,但您的形象和精神,却永远留在了我的心中。每当我想起您时,我都会感到一种深深的怀念和敬意。您的故事,您的教诲,您的人格魅力,都成为了我人生道路上的宝贵财富。

田伯伯,您永远活在我的心中!

   2024年世界电信日于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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