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时兴蒲公英根茶,可以清热解毒降血脂降血压,我便有了挖几棵蒲公英栽到花盆里的想法。
很多人把蒲公英当作药材或者食材,或者把它当做一种混迹于泯泯众英之中的莠草,要不把它拔掉要不用它来飨众牲。我栽种蒲公英不是为了晒干泡茶,不是为了蒸炒煎炸,我关注蒲公英是看重它的花,一种点缀生活悦享生活的花,我要把蒲公英当作一种可供观赏的花来养。
蒲公英的花朵是黄色的,没有一点杂色,黄的纯净,黄的彻底,黄的温馨。你近距离观察,它那纯粹的黄色,黄的宁静,让人陶醉,美的让人窒息也美的让人心花怒放。与它对视,能清除人头脑中的非念陈杂,让人心平气和。它不蔓不枝,不妖不媚,简简单单清清纯纯地开放在人间的四月到十月。
这也正像一个人,无求无欲一身正气,“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摒弃世俗庸习,生活在我们九百六十万广袤的热土上。
正因为对蒲公英的钟情,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每走到一个地方,我都会不时地环顾四周,看看脚下,一眼就认出长在田间地头山脚坡谷的蒲公英,还会不由自主的喊出来:“看,蒲公英,这就是蒲公英,这里也有蒲公英!”
自从我对蒲公英情有独钟之后,我便准备了很多花盆和泡沫箱,装满土,给蒲公英造家,期盼它能屈安寒舍。
二零二零年清明节,随妻祭父回来的路上,我缓缓地开着车,不时朝路边地头沟渠小桥瞅去,以期与蒲公英偶遇。突然,右前方的一个小桥边,几朵小小黄花隐隐映入我的眼帘,我一阵欣喜,赶快停下车,近距离定睛察看,确实是蒲公英,一朵朵小黄花在微寒的春风中挺立着,迎风绽放着,澄澈的黄,纯粹的黄,那种黄是自然的,不矫揉不造作不媚人不悦俗,清新爽目。
我赶快找了根树枝,先从侧面往下挖土,一棵一棵小心地把它们挖出来,只可惜,还是把根弄断了,并且春天稍干,根上又难以着土,感觉难以栽活。我找了个塑料袋,里面装上湿土,把它们埋在里面,以减少根部水分的散失,就高兴地上车回家了。
回到家,我把它们小心地拿出来,可惜有点蔫了,但我并没有丧失信心,马上栽上浇了水,以期待它们漂亮的黄色花朵。
又是清明节,我想正好可以去黄河大堤上找蒲公英。我备好铁铲,到了目的地,就开始极力寻找,有寻找就有惊喜。杂草铺地,蒲公英这里一棵那里一棵,可能土壤贫瘠,缺水缺肥,它的叶片短小,根柄部不光不往外突出,还给人拼命往土里钻的感觉。由于土质板结干硬,还有渣石,挖起来非常费力,后来手上竟然磨了几个泡。喘息之余,我不禁惊叹,蒲公英在这地方能存活,不能不让人肃然起敬。蒲公英伟大之处在于它是不选择环境的,也就不选择土壤。
我带土挖了几棵,回家栽于花盆之中,大部分还是死掉了,既然不选择环境,还能不习水土?特别是稍一干旱,便蔫头耷脑,有个两三次的疏忽就一命呜呼了。那么,我就思考,蒲公英在黄河大堤上那么坚硬的土壤里却能生活呢?也许,河水和堤坝之间能形成微循环,风吹带来潮湿的水汽,而花盆的环境太小了,限制了它的呼吸和生活,越广阔的天地越容易发挥自己的天性;也许,生活习惯了就不容易改变,一改变就无法适应,从而滋生疾病甚至死亡。就像很多人在外漂泊一样,离开家乡终难断丝根情,郁郁寡欢而抱憾终生。你离开大陆试试,你早晚得回到祖国的怀抱中来。
但以后我挖蒲公英上了瘾,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挖蒲公英到了几近疯狂的地步,就为了能让它成功地开出耀眼的黄花。
我曾再次奔赴黄河大堤就为了挖蒲公英;
有次我发现路边的绿化带有蒲公英,便暗中做了记号,然后趁着天黑,把从单位到小区的绿化带扫荡了一遍,有人好奇的停下电车问“你在干啥”,我都不好意思地回答“在挖蒲公英”;
还有次趁着下雨,我把邻居家花盆里撒的小蒲公英苗子,拔走了好几根;
我还曾想冒险趁晚上把生长在某条路中间绿化带最北端的那棵大蒲公英刨走;
去河南天界山终于过了一次挖蒲公英的瘾,足足两大塑料袋,除了留着蒸着吃的,还有几棵我让它根部带着土……
最终,我也就成功栽活了三五棵,虽少,也足以慰我辛苦之功。我有蒲公英,足以慰平生。在我的精心护养下,蒲公英成功地开了几朵黄花,纯净的黄。无论环境怎样,蒲公英一旦适应了,都能活下去并且茁壮成长起来,无论棵大棵小,无论肥硕还是瘦小,还都能开出黄色的花来。人也是一样。
很多人说,来生要做一棵草,无忧无虑自生自灭,我劝你要做就做棵蒲公英,不选择环境,生命力强,最重要的是,可以开出纯黄色的花朵,盛开在别人心中,摇曳在别人心中。
有人说蒲公英的花有好几种颜色,我认真查了查资料,进行了仔细地思考,认为除了黄色之外的其他颜色不是指蒲公英的花,而是它的种子。等它金黄色的花瓣片片蜷缩枯萎凋谢而不是凋落,花瓣凋谢的地方就长出密密的白色的绒毛,逐渐膨化成一簇簇毛茸茸的小绒球来,最后膨涨成一个大绒球,大绒球大多是白色的,也有粉色的,这白色粉色说的不是蒲公英的花,而是它繁衍后代的种子,而微红微紫应该是蒲公英寻找繁衍之地飞走之后的花托。
等大绒球成熟之后,在风的帮助下蒲公英就开始了它下一代的漂泊生涯,大绒球被风吹走吹散,可能咫尺可能天涯。
大风起,云飞扬,蒲公英开始寻找新的家乡;蓬吹散,籽离乡,一直漂泊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今年暑假东北游沿黑龙江一圈,在去往阿尔山国家森林公园的途中,一下车就发现,高速公路边上沟渠草丛间,到处都是蒲公英,草原上更是星星点点。
开始我以为蒲公英只适合生长在平原地带,等到了黄土高原到了呼伦贝尔大草原到了东北山地,肥沃的平原,辽阔的草原,广袤的森林,起伏的高原,高至山涧山巅,低至沟渠河边,到处有蒲公英的踪影。真的,当你旅行到草原上,你脚下踩的可能就是蒲公英;你登山途中,脚下台阶旁可能就是蒲公英;甚至你在田头一瞥,沟渠边便是蒲公英。它就是这样易生长易成活。蒲公英生命力极其顽强,踪迹遍及大江南北,它的种子飞到哪里就生长到哪里,只要有土有水,它的种子便拼命地挤出地面,茁壮生长。“蒲公英开黄花,花儿落了把伞打,小白伞,长长把,风儿一吹上天啦,落到哪,哪安家,明年春天又开花。”
蒲公英是名符其实的旅行家,搭风的客车到处漂泊漫游,一旦落脚,扎地生根,又是一群绿油油的生命,开出金灿灿的黄花。
蒲公英是漂泊的生命,我开始认为,也只有蒲公英和浮萍能称得上漂泊的生命,一个在陆上,一个在浅水中,浮萍在水中随波逐流,而蒲公英却五湖四海天涯海角都可以安身立命。就境遇而讲,蒲公英比浮萍经历的多,艰难的多,故也坚强得多,勇敢得多。
蒲公英没有选择,只有环境选择它,它用漂泊续命。风是蒲公英的翅膀,如果没有风,蒲公英的生活应该始终在原地打转,逃不脱那个狭小庸俗的圈子;正因为风的功劳,使它漂洋过海南征北战,经历多少大风大浪,一路坎坷然后扎根于大江南北。
水流动浮萍,风起蒲公英。同为漂泊的生命,但蒲公英比浮萍的生活空间大多了。浮萍只限于江河湖海溪流沼泽地,蒲公英的足迹遍及我国以及朝鲜、蒙古及俄罗斯的中、低海拔地区的山坡草地、路边、田野、河滩。
蒲公英是一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草,它长不出枝干,挨地生长着几片不起眼的叶子,中间伸出一根苔,苔顶就能开出一朵黄色的花朵来。它的花与菊花有点相似,也与向日葵有点相似,虽然小,但小得精致。
蒲公英是一种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小生命,它生来好像就是为了做牛马羊的口福。它就是顽强生活在人世间的一种普通的小草,坚强地开着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