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外三首）

◎秋老虎

风像火在燎，点燃了母亲的谚语

它火急火燎地撞进堂屋又折回

它不敢面见香火上的先祖

它留下高粱的气息，又轻装向前跑

它的身后一定有只隐形的虎在撵

风燎过树木、草地，向河边而去

就在风低头喝水那一瞬

我看到它扇动着立秋后的太阳

远远看去，每一块石头都在燃

老虎在乡下失去了很多虎性

避邪的镰刀挂在门楣上，比艾草驱邪

扇子扇着打油诗，茄子唱着儿歌

每一只虎都被母亲教化，练就了三分斯文

老虎被母亲的围腰包着，碎花头巾裹着

被母亲驯成一只猫，在身边小声叫

就像堂屋下飞回的一只家雀

一些带有丝瓜花的风在母亲的浇灌下

把那只虎性弱化的虎赶得老远

◎三伏天

太阳要把那些羊都收回去吗

云朵、石块、棉絮、干豇豆

都成了太阳放着的羊

一些弹着曲子的羊，越走越轻的羊

水能克火，母亲抓住这个秘诀

把那些低处的水请上来

就像从自家的堂屋请来了先祖

把它们让进茄子、辣椒、水稻的胸口

庄稼长成秋风的标本，母亲长成太阳的标本

太阳说要把母亲那块心病冶好

在它远离之前

茄子晒成了片，豇豆有了太阳的色泽

新秋望着母亲明亮的眼睛

我踩着秋风的阶梯，踩着曲子

赶着一群初秋的羊

音乐在最高潮的时候都喂着这些羊

我看着每一只羊都在舔食早晨珍稀的露水

◎初秋

南瓜、丝瓜的妊娠纹越来越重

嫂子说这是一个女人的秘密，你们男人不懂

男人要懂就不会娶媳妇

我担心它们跌下年久失修的架子

不小心动了胎气，身体要紧

但那些幸福在嫂嫂的围裙里荡来荡去

秋风翻过篱笆，翻过吊脚楼

它们也总是学着嫂嫂的幸福，荡来荡去

一会穿过辣椒地，一会穿过柿子林

秋天在秋风中孕育，高粱怀孕了

嫂子催刀豆花，催藤藤菜唱歌，胎教

就像当年教她的淘气儿子

嫂子那双摇过风车的手，握过镰刀的手

抱过侄儿的手，换过尿不湿的手

喂过猪的手，卷过晒席的手都留有余香

小心地伺候着屋后的柿子，屋前的稻穗

让它们在金秋时节分娩，让乡亲取名

好在秋后整满月酒，幸福在嫂子脸上荡来荡去

◎乡村的风

一些豆夹炸过的风追赶着指甲花炸过的风

七月最后的风明白自已将要跨进茄子的门坎

幸福就是这样如期而至，一曲音乐响起

我远离戏场，戏的主角注定不是我

穿堂而过的风走进初秋，一架梯子就架起来了

那个走秋的人和风喝过鸡血酒，发过誓

其实就像看一场露天电影，正面侧面都可

高潮的时候，我会看出一群先祖来

我借助镰刀在秋天的反光，看到稻子成群地走来

而那个走秋的人守口如瓶，不肯透露一些细节

乡村的风永远穿着阴丹布，翻过田坎飘然而去

我在它面前永远空虚，就像一场戏的留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