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就是这个味道（组诗）

◎收谷

父亲的脚步粘着早起的长尾鹊

一直跟踪到清爽的稻田边上

从肩上刚卸下来的箩筐

一定装着山歌，还有母亲的唠叨

圆斗轻巧，适合翻过一根根田坎

每翻过一次田坎幸福就加深了一次

圆斗底下一定是两根天枞的脚

又顺溜圆滑，又坚实耐用

山歌是方言留传下来的

有节奏的鼓点为其伴奏

一艘船挂着帆，顺风驶入金色港湾

满载收获，满载秋光

休息间隙就看见了山边的八月瓜

籽黑瓤白，带着乡野的甜

发紫的野葡萄一颗颗饱满

连同小时候的调皮味道一口吞下去

父亲光着脚，卷起裤腿

一担谷把肩膀压实下来

一家人的生活就有了着落

希望在父亲每一颗汗水中兑现

◎包谷晾在穿牌上

包谷太多，一时间麻不完

把每一个包谷剥开

很多个包谷壳系在一起

一排排挂着穿牌上

丰收就挂了起来

秋天也被挂了起来

再多的包谷也不能遮挡香火

也让香火上的人再看一次秋

让他们离去时的不安

在金黄的包谷墙上得到慰籍

用这些包谷祭祀香火上的人

不用香，烛，纸，刀头

再倒一杯用包谷酿成的新酒

先祖们一定浅尝辄醉

穿牌上的包谷越晾越干，越晾越黄

晾出节日的喜气洋洋

晾出大红灯笼高高挂

晾出炊烟给它们留下红尘

待到阴雨连绵

待到大雪封山

村民们才把它们放下来

用旧胶鞋底把包谷籽麻下来

腾空了穿牌，腾空系包谷的绳

这些结实的天枞木料

又等着下一个秋

又等着铺天盖地的包谷

◎把辣椒的色泽贮藏起来

太阳给乡村输了血

黄了豆荚，熟了葡萄

也给母亲的脸输了营养液

母亲的脸在秋天更好看

辣椒堆成红色的小山

太阳把自己的颜色无私奉献

每一个红辣椒都感恩

颜色和味道始终不变

贮藏过秋天的人莫过于母亲

把辣椒打成浆，拌入姜、蒜贮存

一瓶辣椒酱原生态，绿色

吸引了多少山里山外人的眼睛

母亲的希望随着一棵小苗而去

用数不尽的汗水浇灌

希望随着发黄的银杏叶回来

每一张都写满了秋天的喜气

母亲把辣椒的颜色贮藏起来

也就是贮藏了红色的秋天

一个红辣椒永远寄托着

母亲在金秋时节的希望

还有那些唠叨，你不一定没听

那些没打成酱的辣椒串起来

挂在门楣上，挂成春节的红鞭炮

◎秋天就是这个味道

白桷树把果实藏在心里

叶子一片片变黄

每一片叶子都写上了秋天的节气

飘进母亲的家门，带着白桷炖鸡的味道

秋雾渐浓渐消，红薯叶子稀疏

挖一畦，大个的红薯就摆了一畦

红薯没有高粱，稻谷那么铺排

但就图过实在，有母亲的个性

大地吐出了很多果实

被我们一点点搬空

只剩下一些衰草

以及立在田边的稻草人

院子里塞得满满的

畜肥谷满仓，秋天搬到每一个小院里

那些还未晒干的黄豆，稻谷

母亲用哈谷耙一遍遍

把它们摊薄，晒干

秋风还在不断地送信

把镰刀给母亲递过来

好让母亲把塘湾那边最后的高粱

一颗不剩地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