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外三首）

◎石榴

一滴雨有自己快乐的切线

成熟的石榴像一块烧陶，它的硬度

无不在时光的准确把握之中

其间一场火燃烧后的留白

足以让我在内心低吟浅唱一次

也可以让孩子按下音乐的暂停键

你还未全部收回自己的小火苗

一幅画就结束了，等待秋风落印

是母亲的汗滴点燃了一束束小火苗

红红的火焰照亮了她的白发

我也像绿丛中的一颗石榴

在岁月的窑炉里留下

一道淘气的缺口，无法弥补

而母亲用她那根晶莹的白发

轻轻横下来，成为石榴的那根切线

◎立冬

风继续吹，它总喜欢

用一些时光覆盖另一些时光

也让旧历年的村庄立了起来

母亲把炊烟插成了路标

一场气喘吁吁的雪正在赶来

黑夜里也不会迷失方向

我坐在一列前进的车厢里，想起

母亲那一个个小鱼似的饺子跳到锅底

风像一把刀子斩下去

那些逝去的在为新的生命送行

◎憨二哥

憨二哥錾着还没发蒙的石头

溅起火花，发出硫磺一样的味道

他总是在为别人铸碑

从不为自己立传

一地的细微粉尘

数不清他所有的甘苦和孤独

蝴蝶曾飞过他春天的门槛

秋风吹着他不听话的白发

錾子錾在一幅眼镜的深处

山坡上的二年级在青草上变了道

◎向日葵

总是唱着同一首歌，一样的旋律

一棵向日葵领唱，譬如太阳

大大小小的向日葵一起合唱

我疑心这首曲子音调较高

一棵棵向日葵颈部青筋绽出

被太阳打了一个结

它们的声音父亲听得到

它们唱的曲子蜜蜂能懂，露珠也懂

山山寨寨的村民也懂

一定是从流传的方言里学会的

山寨的村民们踩着歌曲的节奏

把庄稼拿在手里，把秋天放在心上

同唱一首向日葵的歌，把黎明放进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