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秧（组诗）

◎插秧

犁好的田耙了一次又一次

父亲不让你柔嫩的根须受半点伤害

喝过了二两包谷酒

蚂蟥见着父亲的粗壮小腿都得避让

横行和退行在无形的尺子间

带出有节奏的水响

一株株绿色插进了父亲的人生

父亲也把它们插进自己的影子里

随身携带

◎插秧

揭开盖头的秧苗就要出嫁了

农人已在立夏的门前吹吹打打

农耕机一遍遍为它建好婚房

秧苗也有哭嫁歌，只有农人能懂

我是农民的儿子，暗熟农事

我会把那些横行和退行的格式

在会唱歌的键盘上又敲打一遍

父亲用他自带的尺子测量水温

秧苗出嫁了，父亲流下了幸福的泪

◎插秧

水田显示出最辽阔的记忆

把父亲的脚印迎了进去

尺寸早已烂熟在父亲心里

小小谜语在一片童声中又一次唱响

后退一步就是前进一步

父亲用手小心地把自己的脚印抹平

再把秧苗插进泥里

倒伏不是父亲变了调的音乐

小半晌功夫过去

一片蛙声就有了藏身之处

◎插秧

牛生来就会耙水田

在混浊的泥水中也不会迷失方向

小小的脚从不会在泥里留下印痕

一捆捆秧苗站在田坎上

一俯身就跳进儿歌里

从一本挂历中慢慢寻找出口

父亲老了，却走不出这片绿色的青春

一双老茧救活了古老田畴

我眼巴巴地望着父亲

希望能吃上心爱的竹笋炖腊排骨

闻一闻父亲的烧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