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四季（组诗）

◎父亲的春天

马桑在冬的背后喊了三声斑鸠

风就紧紧地拽着父亲的骨头

父亲像那只搅醒水的蟾蜍

他用蟾衣隐藏在大地的边沿

沉默的瓦屋顶，唱歌的石头

在父亲的梦中后退了五步

我像父亲放飞的一块云

看清了父亲的一皴一擦，一勾一染

父亲的山歌里蹦出听话的三月

也有不懂音律的孩子，像我

◎父亲的夏天

父亲在夏天总是光着膀子

像一个蚱蜢在包谷叶子上游泳

父亲总是把涌动的绿当作海

把母亲的话当作帆，扬帆起航

父亲的岁月就像海边的石头房子

一块块石头就像父亲的骨头

我想告诉父亲：他多像海里的礁石

海水一遇到就会激起爱的浪花

海是遥远的，而汗紧紧贴着他

就像背着两岁的儿子，仗剑天涯

◎父亲的秋天

画者用笔饱蘸各种颜料

勾勒父亲的秋天

而将它的亮面和反光

勾勒得不尽人意

只有踩着父亲的脚印

每一粒种子喝过父亲的汗水

在秋天的光线里

才有三分父亲的长相

父亲的秋天落叶簌簌

一片一片飘进我梦里

每飘一片，我就痉挛一次

◎父亲的冬天

西风把父亲吹到藕田里

像一张黄叶在枯荷上伏着

浅浅的颜色，很旧

像一只老蚂蚱的保护色

蚂蚁的肚子里装了一只鼓

敲打得七上八下

它小心地爬上父亲的后背

试探了一下，又返回

就像小时候的我

阳光和白雪是父亲的两只蝴蝶

父亲借用它们的翅膀

把村庄扛在肩上

在十二月的风里慢慢地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