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树（外三首）

◎李子树

李子树老了

每个节疤都患有骨质增生

一块铁支撑着它的身子

春天来了，满身长出花骨朵

把天上的星星一颗颗缀在树上

有时雪又返回来压在它身上

母亲老了，常常一人在家

李子花开得很艳

不让母亲过一个孤独的春天

李子树是母亲看着长大的孩子

如今它帮衬着母亲

等待她的儿子沿着花开的路径回来

◎虫鸣

虫的低声部，始于入夜后

它们低于草丛，调试着琴弦

月亮升高了，虫们大合唱

一次又一次高过草木

有人偶尔路过，它们集体噤声

一双脚再大，也踩不到夜里的虫子

这些不倦地演奏的虫子

一定有一只记得我的童年

◎白露

我转过身去，秋风正悄悄地

为香樟树清理垃圾

一些枯枝，喝醉酒的叶子

时有坠落，把地面又弄脏一次

蝉声渐行渐远，九月的高枝

竟无它的藏声之地

草叶沉重起来，每一棵都缀着珠玉

父亲怀揣谚语，把方言和谷粒都挑回家

◎致老师

你早就学会了抽丝

从体内抽出

冬天的坚韧、春天的花朵

夏天的火热、秋天的沉甸甸

一丝丝，直至殆尽

讲桌的漆都褪色了

甚至破损，仍能撑起每一天

花朵在一撇一捺中打开

小树在抑扬顿挫中成长

你踩着岁月的门槛，顶着一头雪花

身子也一点点矮下去，天空弯曲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