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是在农村度过的。那个年代,村子里的物资十分匮乏,倒不是说人们吃了上顿没下顿,只是和现在人们的生活水平相比,那是真的相差太远了。或许是只有过年才能聚集一些物资吧,所以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心中最期盼的就是过年,特别是一进腊月,那一种期盼就会更加地强烈。
于是,盼啊!盼啊!新年终于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来临了,村子里热闹了,孩子们欢呼起来了。
记得大年三十那天,我和家人起的特别早,尤其是父亲,他总是第一个起来,然后会认真地做一些事。为什么要说这一些,大概是因为我为人父母之后才逐渐地明白,那是一种责任,要尽我最大的努力去给孩子们留下一些美好的忘记,让他们体会得到节日的快乐。
父亲默默地工作,而我就跟在他身边,他用什么就吩咐我,而我就马上去拿。其中最有趣的事莫过于挂天灯了。父亲拿出崭新的红灯笼,按照顺序慢慢铺展开,然后他找来了梯子,让我在下边扶稳,随后他便开始向上那棵大槐树上攀爬,当父亲找到了一个最高的挂点时,他停了下来,他和我说,你站远处去看一下这个位置怎么样?我马上跑向院子的最远处,然后背贴着墙角和父亲说,很好。然后父亲就笑了,我不知道父亲笑我长大了,还是笑他自己的自信。反正我从来没问过他这个难以揣摩的表情。挂好灯笼,父亲还不忘让我去打着开关试一试线路,待他满意之后,我们这才收工。
如果说大年三十是为了过新年而准备,那么我们对过年的态度就要做到一百个认真。只有这样,才不会辜负这一年里的那些等待。
等家里的许多锁事做完之后,父亲拿来了笔默纸砚开始写春联。其实这也是我最期待的事情,因为曾听父亲说,当我生下来时,母亲拿了一支笔和一张纸币让我抓时,我总是抓住笔,而放弃了抓纸币。当时母亲还开玩笑说,这孩子以后是个读书的人。可是自己后来也没有好好读书,倒是对金钱一刻也没停止过喜欢。更离奇的是这将近四十年的时间里,也总没能找到一条发财的门路。倒是慢慢地喜欢上了读书与写作,还渐渐地有了一颗普渡众生的善意之心。
对于父亲的字,虽说那时的自己不大了解其中的奥妙与乐趣,可我总有这样一个认识,当一个人认真地去做一件事的时候,他的精神世界一定是充实和快乐的。因此站在旁边的我,总会细心地去看,细心地去体会父亲的快乐。那些红纸黑字,一横一竖,一撇捺,经父亲的手从心底流淌出来时,我感觉那些文字就如有了生命一样,他们在纸上不是静默而是舞动。还有那一阵阵墨香扑鼻而来时,仿佛父亲就是那几千年来第一个写字的人。只是那时候的自己太小,只知道父亲那些清秀的字迹笔力雄健,却不晓得那是一种为人情怀,也是人生一种的处世态度。
大年初一,天还未亮,父亲就起身劈柴烧火,母亲也忙着给我们准备新衣服,母亲把全家人的新衣服从柜子里拿出来熨平整,挂在自制的铁架子上,之后,便是等待我和弟弟起床。当我们起床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谁的新衣服最合身、最帅气,可无论怎样比,最后都很难分出高下,因为这些衣服都出自母亲的那一双灵巧的手,怎么能比出一个高下呢?
当母亲忙着包饺子的时候,我们和父亲就围在院子中央的年火旁,把拾来的柴火依次点燃,那红色的火焰倏地燃烧起来。顿时整个小院子火光烛天。此时,父亲把鞭炮拿来了,于是我和弟弟拿着小竹杆,把长长的鞭炮挂在杆子端头小心点燃。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让眼前的一切,一下子融入进了整个新年里,那最深最浓烈的地方。
当太阳还在沉睡的时候,整个村庄已被我们这些调皮的孩子带进了一年之中最热闹的年味里。
母亲喊我们吃饺子了,我和弟弟再也不敢多玩一会儿,生怕吃不到香喷喷的饺子,所以立刻往家的方向跑去。那时母亲总是喜欢在饺子里包些硬币,倘若谁吃到了,便预示着这一年里,就会交上好的运气,这样幸福与快乐就能时时相伴。记得当时调皮的我,总是捞了一碗又一碗饺子,一直到吃出母亲包的硬币为止。每逢此时父亲最要大声呵斥我,我若没什么反应,他还要拿起随手的一些棍棒假装敲打我,而我也是学会了察言观色,一有什么不对劲,便马上就跑开,父亲也从来没有追到过我一次。
随着时间的远去,许多事情虽然也在慢慢地淡化,但是某个时候有些事情他们非但没有变的模糊,还会莫名地在脑海中清晰起来。并且对于曾经的那些往事,现在的我又有了新的理解和认识,父母给我的不仅仅是一些关怀和爱护,更多的是让我懂得了感恩和珍惜。因为是我的父母让我在那个并不富裕的年代里得到了快乐与幸福,得到了宽容与鼓励。
......
岁月不居,时过境迁。如今再去回首那些时光里的年味,原来都是满满的幸福和欢乐,都是父母所寄予我们的殷殷期盼和深深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