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而生

那天，天空阴沉沉的，似乎只有萧杀，没有一点生机。刚到单位，就安排下井进行检查。换衣服拿装备一路周折方才到达检查地点，按照流程一圈下来就花费了一个多小时。在返回的路上，有人突然和我说，应急办要求所有人员一率升井，我的心情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同行的人接着说，可能是咱们这里有疫情了，要集体做核酸。顿时，我们几个人一个比一个走得快。

升井之后，才得知我们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有了一例阳性病例，再看手机已经有许多个未接来电，公司也正在下令要求所有人员回家隔离。当我收拾整理之后，已经接近中午了，路上行人明显减少，往日热闹的街市也变得有些冷清。与家人通话后，才得知学校已经放假，孩子已被接回了家，家里的事不用再担心后，赶紧去购置近几日所需的物资。可是一圈转下来，许多商铺已经闭门谢客了，马路上管控巡查人员在一旁不停地催促着所有人员赶紧回家。可在回家途中，又感觉购买物资甚少，因此又转去一些平时稍微远一点的小门店看看会不会有意外收获。到达之后，果然还开着，不过他们也正要关门，用的、吃的买了一些。接着，后边又进来一些人，也是购买物资的，大家像是抢劫一样，门店堆放的物品一下子就被扫去一半。把物资装车之后，悬着的心这才安放下来。

不由感叹，突发事情发生之后，我们只能迅速行动，根本无法迟疑和判断，能在有效的时间购买到所需的物资就实属幸运和不易了。随后又去了经常光顾的蔬菜店，他们也正要打烊。刚见我走到门前，店主就笑着说，你来迟了，一根菜叶都没有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行情，全部卖光。店主说，就是过年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我与他笑了一下，没来得及回话就离开了。

路上突然想起上周末刚买了一些冬藏之类的蔬菜，要是省着点吃，估计也能有些日子吧。心里盘算着，紧张的情绪又一次舒缓下来。

妻子、孩子都已在家，我们吃过午饭，小区群里已经发出封控期间的一切安排。原来这突如其来的疫情，比想象的还要厉害。

太阳东升西落，日子一天天过去，仍然没有一丝解封消息，小区平日里的欢声笑语早已不见了踪影，只有几个戴着红袖章的值勤人员盯守着小区大门，不放过任何一个违反纪律的人，眼前的气息着实有些凝重。

几日下来，仅存的那些物资立马捉襟见肘。为了补充一些，我打电话给母亲，问她准备的是否充足。母亲说，当时看到居委会通知后就及时购买了一些，十天半月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问我需要一些什么，可以随时去拿。放下电话，我的浑身一下子就有了能量，那种感觉仿佛夜色里遇见了明灯，照亮了我前行的方向；仿佛寒冬里的一把火焰，温暖着我骤降的体温。我下楼与值守人员说明情况后，他们说，赶紧去吧，记着拿上出门卡。我一路快奔，马上到了父母的住所，可是一道铁墙挡在了眼前，封住了眼前的去路。我打电话给母亲，她说已让你爸给你送去了，你们在路上遇吧。

我给父亲打电话，和他说了我的地点。随后我就在原地等待。大约十分钟后，父亲在隔墙叫我，我回他说，在呢！他说茉茉感冒好了没，还咳嗽吗?我说好些了。随后父亲把一个袋子从铁皮隔墙的缝隙裂口处接给我，然后又强调说，袋子里有点冻肉，还有你妈自己淹制的一些咸菜和一些感冒药品。记得多给孩子喝点水，疫情期间药店都关门了，吃不完就存着，以防不时之需。天色也不早了，快赶紧走吧。我哼了一声。然后父亲转了身，离开了。

在夜色中，透过铁皮缝隙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不由地眼睛潮湿了。六十多岁的父亲身子骨明显矮小了，头发也异常稀疏，走路的姿态也不再刚劲有力。这些年以来，我却没有认真地关注过父亲，甚至那怕是一个眼神，我感觉每次和他对话都是那么简单地几句，可就是这简单的几句一转眼就是许多个年头。若不是这次疫情，我真的不知道父亲已经这样老了。我感觉自己是一个不孝之子，对父亲的关爱是有着深深的愧疚。父亲是一个简单的人，对事认真，对人平易，他这一生只知为我们这个家庭默默地奉献，在平日里他省吃俭用，从来不主动去购买穿着和烟酒，即便是我给他买的，他最后也要背着我去商店兑换成现钱，然后再给孙子买一些零食和玩具。父亲得了糖尿病也从来没有和我过说一声，直到他自己有一天突然晕倒在地，母亲才给我打电话，等我赶到现场后，才把他送到医院救治。我不懂父亲为什么要一个人默默地独自承受这生活里所有的一切。后来我曾问母亲，母亲告诉我，父亲是个倔犟的人，只要他自己能做的事情从来不求任何人帮忙，一辈子都是这样，谁能去改变得了他。你看你父亲的同学那么多有本事的人，他求过谁办过事，若是能圆滑一点，我们家早就飞黄腾达了。不过你父亲虽然老实本份，可是为了咱们这个家，他是费尽心血，奋力拼搏了一辈子，你可不能小看了他啊。母亲说的话，如今依然犹在耳畔。母亲对父亲的爱就是这样矛盾，既有爱又有恨……父亲的背影越来越远，而我的眼泪却收不住地落了下来。在那无人的夜色中，我感觉浑身在发热，我眼泪再一次落了下来。

回家之后，妻子问我你的眼睛怎么了，哪来的肉啊？我说父亲给的。我和她说外面的路都封了，我是翻着铁皮墙去拿的，所以手弄脏了，把眼睛也弄红了。妻子没再看我，就只顾和孩子玩去了……

困在家中，每日翻看微信朋友圈，有许多朋友说，我想吃肉，这没肉吃的滋味太难受了，原来没有肉吃是这个滋味，足以让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想法。看来这些天，没有哪个人生活是舒服的，大家都在坚持。只不过有的人生活水平没有降低，是因为有人替他去承载了一些看不见的困难，而并不是生活原本就是那么地幸福。

当我不经意间抬头时，天空一片晴朗景象，乌云早已被北风吹去。这些天，经过全体党员干部、医护人员、武警官兵以及相关志愿者等人员的一致努力下，我们当地的疫情得到了初步控制。解封就在眼前，我看见了妻子和孩子们久违的笑脸……

透过窗口，我望见那些生在马路边上黄色的菊花，正在寒冬的阳光下相互簇拥，徐徐盛开。他们用自己独特的方式歌唱着生命的凯歌。我不禁感叹道：生命原来如此坚韧有力！有时候，我们何尝不需要学习菊花的精神啊！我坚信人们终将战胜疫情，迎来属于我们人类胜利的曙光！

写于山西长治疫情期2022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