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西长治上党,有一种声音,它悠扬婉转,高亢活泼,仿佛像是汾河、漳河等多种河流,共同交织的回响,这声音,便是上党梆子。
最初,晓得上党梆子,是幼时住在农村的时候。那时,我时常住在外婆家。外婆家旁边有一户邻居,他们家有一个女儿叫琴,我管她叫琴姑。琴姑不仅天生丽质,而且还有一副好嗓子,后来她们家就托人把她介绍给了一家剧团。从此琴姑便跟随剧团的老师,走上戏曲创作之路。
琴姑攻苦俭食,勤奋善学,打杂、跑龙套;踢腿、劈叉、下腰、拉顶;练唱腔、练音准,直至一首一首清脆嘹亮的曲调,响彻各个山村。
记得小时候,只要听说,琴姑来村里唱戏,无论大人小孩总是端着椅子、凳子,前去抢地方。那时村庄戏台很陈旧,结构粗糙,梁柱斑驳。即便是这样的简陋陈设,却在那个年代,给许多人的精神寄托找到了归宿。
每当锣鼓响起,唱腔打开,便会产生一种无法言说的魔力,顿时让吵嚷的人群,鸦雀无声。在一次又一次听琴姑唱戏中,我便深深被这种艺术形式所吸引,近而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小戏迷,后来随着年龄和时间的推移,我不仅钟爱上党绑子,还对京剧、豫剧、昆剧等戏剧,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然而,上党梆子的唱腔,又不同于京剧、豫剧的华丽,也不像昆曲的细腻,它带着一种朴实无华的韵味和节奏,有说有唱,直抵人的内心世界。
上党梆子的唱腔以板腔体为主,其节奏形式多样,分为大板、中四六句、四六句等,以四六句和大板使用最多,也最具特色;使用的乐器,主要为大琴、二把、呼胡等三大件;角色和其它戏曲类似也有主要有生、旦、净、丑四种。各行当的基本表演形式名为三把,表演时演员抬头挺胸,稳中有力。演风格以粗线条、大轮廓,直出直入,简要明快;脸上的图案也独具特色。旦角有一种化装,还带有元杂剧的风格,画法线条粗狂,对比特别明显,特别召人迷恋;上党梆子所有服饰,也都各具特色,服装大红大绿,头盔多为金色,整体表现出古色古香之美;上党梆子的舞台有,椅和大幔。一般要有,三桌六椅三面幔。桌子上有桌裙,椅上有椅披,基本全为红系色调,上面还绣有各种花色和图案。后来,随着舞台不断更新和完善,发生了许多变化。近年来,普遍使用了幕布,幕布有大幕,还有沿幕、侧幕、中幕和天幕,整个舞台远远望去,让人觉得十分丰富多彩。
那些演员们,通过鲜艳华丽的服装,特色的妆容,独特的唱腔,明媚的眼神,多变的手势,独到的步法,展现出不同人物的情感世界。就这一点来说,它已不仅仅是地方文化艺术的体现,而是已成为我们民族传统文化的一种典范。
上党梆子的魅力,还在于它不仅讲述神话故事,宫廷故事,还讲述党员故事和普通老百姓的故事。《三关排宴》《秦香莲》《八郞探母》《西沟女儿》这些故事精彩绝伦,都深深地扎根于民间,充满了浓厚的生活气息。演员们用质朴的语言,将喜怒哀乐娓娓道来,观众们随着剧情的起伏,或笑或泪,完全沉浸在那个虚构而又真实的世界中。
我比较钟意的《三关排宴》讲述的正是宋辽争战时期,辽战败后,便在三关议和。佘太君手握龙头拐杖亲往三关,得知儿子四郎改名换姓,又做辽主驸马后,十分气愤。于是,太君现场道破四郎身世,肖银宗知秋受骗而昏厥过去,佘太君厉声呼四郎,于是四郞羞愧难当,俯首跪地。桃花公主见状,手指四郞怒骂一翻。等肖银宗醒来后,佘太君准备领走,不忠不孝的儿子。辽方众人相继恳求,老太君仍是不肯原谅。公主既见弃于太君,又遭母后责难,于是撞死在议事大厅前方。杨四郞又恳求太君恕罪,佘太君面不改色,凛然拒绝。四郞眼看,事到如此,已无挽回的余地,于是拔剑自刎。故事选取明代《杨家将》片段,其情节跌宕起伏,一波三折,深受广大戏迷的喜爱。
《西沟女儿》是根据全国著名劳模申纪兰的真实事迹所改编创作。它收集了申纪兰在山西长治平顺,不同时期的几段真实故事,充分利用戏曲化的手段,再现了申纪兰坚定不移的革命精神和革命信念,还有平顺老百姓的劳动本色。故事生动地讲述了申纪兰对党、对群众、对家乡的深厚感情和坚持改革,不断创新时代干部带头精神。很形象地呈现了申纪兰做为人妻、做为人母、做为人媳以及她和平顺老百姓朝夕相处、甘苦同在的无疆大爱。
上党梆子在长期的发展过程中,各个名角竞秀,人才辈出。著名的老艺人赵清海老师,他的《雁门关》《苦肉计》,在当地乃至全国都享有很高的声誉。著名演员段二淼以饰演小生、须生闻名,代表作有《长生殿》《雁门关》等,在省会太原演出时获得“誉满并州”的美称。新中国成立后,郭金顺老师以扮演《三关排宴》中的杨四郎,《雁门关》中的杨八郎,而名树四方。他们一代又一代戏曲人,用独到演技和唱工,使得上党梆子,在很长的一段时期里,星火燎原,经久不衰。上党梆子还培养出许多优秀的女演员,其中有吴婉兰、张爱珍、吴国华等。她们的唱工和表演形式,也都给广大戏迷朋友们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我对上党梆子的喜爱,正是源于这些老戏曲家,深刻的表演形式和故事里那些人物的生动形象。他们有血有肉,善良勇敢。他们不仅是历史文化的缩影,更是老百姓了解中国文化的一盏熠熠生辉的明灯。每当我看到舞台上的演员们,用尽全力去演绎一个个角色,我的心便会被深深打动。那种对艺术的执着,对生活的热爱,无不传递着一种,积极向上的力量。
每当夜深人静时,我总会想起那些幼时的夜晚,想起外公外婆温暖的笑容,想起那些在舞台上琴姑坚定自信的演唱。上党梆子对于我来说,不仅仅是一种娱乐方式,它是一种精神的寄托,一份亲情的温暖,一种文化的记忆。
如今,随着社会多元化发展,各种媒体的冲击,上党梆子似乎正在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如果长期边缘化,得不到相关的重视,这将是传统文化的巨大的损失。我们需要上党梆子,需要这样的生活艺术,希望通过政策的扶持,激励机制的完善,培养出更多优秀的上党梆子人才,使得这一古老的艺术形式在新时代焕发出新的生机与活力。
我爱上党梆子,爱它的历史,爱它的韵味,爱它的节奏,爱它的气息,更爱它带给我的那份深沉的文化自豪感。在我心中,上党梆子不仅仅是一种戏剧形式,它是中华民族文化的瑰宝,是我们共同的精神家园。
无论岁月如何更替,上党梆子的旋律,都将如一条母亲河那样,在我心里一直流淌着,一直流淌着,直至永远。
2024年6月于山西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