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居他乡成故乡

                                            久居他乡成故乡

秋高气爽，风轻云淡，正是出游好时节。凤姐邀约去山里老家张山上赏秋，把我的心撩拨得蠢蠢欲动，说走就走，那真叫一个欢呼雀跃！

一路向东，繁华的市区渐渐被抛在身后。行至梅川插箕村，秀美的田园风光如一幅画卷在我们面前徐徐展开，引得我们驻足流连。放眼望去，远处的山峰连绵起伏，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河静静流淌，秋阳下的枫叶如同燃烧的火焰展示着生命成熟的美，稻田里留下深深浅浅的稻桩，显然是收割机刚刚收割过的痕迹。农人在田间里忙碌着，一头黑黝黝的母水牛正在河边悠闲地吃草，小水牛寸步不离地跟着，偶尔钻进母牛的腹下吃奶。我们走近水牛，多想牵一下缰绳，追忆小时候放牛娃的时光，可牛儿胆子太小，还没等我们靠近，就惊吓得躲避不及。其实我也对牛的彪悍心存忌惮，那牛脾气一上来就要顶人呢。秀丽的山峰，静谧的河水，金色的田野，如火的枫叶，好一幅美丽的金秋田园诗画啊!

张山上垸位于梅川思河村，山下有座杨垅水库，我们由此步行上山。山路是两三米宽的土路，坑坑洼洼，不太平整。山路两旁开满了小时候家乡常见的野花野草，野菊花含着绿豆大小的花苞，还未开放。凤姐说，再过几日野菊花应该全开了，到时带个口袋来采摘，回去晒干装进枕头里，可以清肝明目，是再好不过了。海霞是个见了花花草草就走不动的人，那漂亮的小野花，红得透亮如玛瑙般的山果，在她的相机镜头下如同天边最美的云彩，美得令人心醉。

远远地，我们听到几声狗吠，还有鸡鸣声。近了，更近了，映入眼帘的是金黄的稻田，翠绿的菜园，几栋房屋在竹林的掩映下，显得有几分苍凉。凤姐用手指着一栋红砖房，对我们说:“看，那就是我的家!”我打趣道:“凤姐，你家是有钱人家，房子是村里最好的。”凤姐笑笑，又指着村头一处残墙断垣，对我们说:“这是我家的老屋，我就是在这里出生的，那红砖房是后来做的。”虽说只是一堵残墙，但大门门框上的雕花青石板显得古朴庄重。我们坐在门槛合影，内心却涌动着如烟的往事，一抹淡淡的乡愁勾起了我久远的记忆……

一群白鹅见到不速之客来访，好奇地打量着我们，不停地“嘎嘎嘎嘎”叫着，平添了些许生机。凤姐告诉我们说，村里已经没人居住，都搬到山下去了，现在只有她一个本房六叔夫妇留守。夫妇俩就借住在在她家，平常种田、种菜，饲养鸡鸭鹅猪，忙碌得很。六叔的鸡鸭鹅猪都是采用土法喂养，只吃红薯、玉米、菜叶，纯天然，无公害，肉质鲜美，远近闻名。不少城里人纷纷前来采购，供不应求。我们在垸里随意行走，凤姐不时指指点点，这是曾经的祠堂，这是碾房，这是晒谷场……从她满怀深情的话语中，我能感觉到她对故园深深的眷恋与怀念之情。祠堂已破败不堪，杂草丛生，碾房只剩下一堆废墟，石磙和石碾散落在一旁，一根南瓜藤倔强地从砖缝中钻出来，长出一片片肥厚青翠的叶子。碾房不远处有一口古井，据说是明朝时修建的，井水清澈不见底。顺着青石板铺成的台阶而下，凉意扑面而来，俯身掬一捧井水，甘甜可口。如果仔细观察，青石板的缝隙中还长着几株绿色植物，不能不让人惊叹它们顽强的生命力。

垸里后山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碗口般粗的翠竹直插云霄。温暖明亮的阳光从浓密的枝叶间照射下来，投下彩虹般的光影，让人心醉神迷。苏轼有诗云:“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见到竹林，便遥忆起我的家乡。我的湖南老家屋后也有一片竹林，烈日炎炎的盛夏，竹林是绝妙的避暑之地。午后，我和小伙伴们偷偷溜到竹林玩耍，我们随手从草垛上扯下一捆稻草，搓成草绳，然后在两三棵竹子之间缠绕、捆绑、打结，于是一个悬空的稻草座位就做好了。我们坐在高高的座位上，两手扶着竹子，倾听风儿吹过竹林的“沙沙”声，感觉浑身清凉。最有趣的当然是煮竹筒饭，砍下一节竹子做成竹筒，在竹筒上挖几个小洞，把从家里拿来的大米洗净装进竹筒，加入适量的水，再捡来几块砖头搭好灶，火生得旺旺的，火光映红了小伙伴们一张张兴奋的小脸蛋。一会儿，空气中弥漫着烤竹子的清香，耳旁响着“噼噼啪啪”竹子的裂响声，当竹筒表皮烧焦后，我们用刀将竹筒劈开，竹子特有的清香和米饭的芳香扑鼻而来，让人垂涎三尺……闭上眼睛，童年竹筒饭的清香仿佛穿越时空，穿越千山万水幽幽飘来……

我们穿过竹林，沿着山脊绕行，只见一头悠闲自得的黄牛兀自站立，黄牛脖子间系着铜铃，在风中传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悠扬动听。站在山顶俯瞰四周，山下的梅川镇一览无余，良田、道路、房屋历历在目，井然有序。山风徐徐吹过，也吹动了游子思乡的心。我拾起桐树下两颗桐子，反复端详，像拾起童年美好的记忆，虽遥远却无比亲切。忽然想起今日正好是重阳节，“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我今登高祈愿，愿我千里之外的亲人健康、平安、快乐!

下得山来，已临近中午，六叔热情挽留我们吃饭，被我们婉言谢绝。他执意送我们下山，给我们每人一小袋红薯，又到菜园里摘些新鲜蔬菜让我们带回家。辣椒、白菜、香菜、萝卜，都是农家肥浇灌，绿油油一片，尤其是那水灵灵、嫩生生的红萝卜，让人一见倾心，爱不释手。我们提着六叔馈赠的礼物满载而归，这沉甸甸的蔬果，充盈着山里人特有的热情与纯朴，散发着浓浓的乡情，令我们满怀感激之情。我们依依不舍地与六叔作别，与美丽的张山上作别，期待再次相约。

“年深外境犹吾景，日久他乡成故乡。”车窗外依然是过往的风景，但我的心境却有了微妙的变化。一趟凤姐老家的回归之行，竟然让我也恍若回到故乡，原来儿时的风景在我脑海里不曾淡去，这座久居的小城山水也融进了我的心里，成了我的另一个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