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的一个周末,邻舍的刘校长、韩大哥邀请我一起去黄阁圩赶集,看看热闹,体验一下广州南沙圩镇集市的别样“味道”。我想都没想就应邀同去了。
驱车赶到黄阁集市,下车,才走几步,感觉自己一下子被人山人海的集市无边的嘈杂、喧嚣与热闹淹没了,恍惚间,我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拉离了黄阁集市,回到了故乡的集市,自己不再是一个两鬓泛白的“老人”,而是一个嘴里塞满了零食、在人群里乱钻的乡村少年……
故乡人管赶集叫“上圩”或“赶圩”。那时的集市没有现在这么多,也没有现在这么繁荣,圩集只是简单的农产品、日杂用品交易,像粮、油、棉、猪肉等这些国家统购统销的产品不允许自由交易的。我们公社的圩叫余庆圩,但是由于与耒阳县城边的灶市街相隔较近,余庆圩不允许开放,因此我们村的农民种点山货还只能挑到别的公社或邻县的圩场去卖。
小时候赶集最近的有磨形、小水圩,最远的是邻县的萌田圩。但去得最多的圩是灶市街。灶市街最早不叫灶市街,叫灶头圩。据长辈们讲:灶市这个地方由于耒水贯穿南北,粤汉铁路、长广公路又经过这里,双路设置的火车站和养路工区,慢慢地把灶头市的生意带了起来。后来人们又以耒水河畔的李家村为中心建立了铺面,不到10年时间就渐渐发展成了有2公里长,约200家店铺的一条沿河街道和商贾云集的水陆码头。大约19世纪初,由当地的乡绅严云羲倡导,设立圩场开埠赶集,并定在农历每月逢二、七为开圩日。同时还在圩中心建立了当时湘南最好的戏台,逢年过节或重要的圩日由乡绅出资请戏班唱戏,影响非凡。此后,灶头圩久经不衰,当地名人与贾商商议,将灶头圩改为灶头街,后来又演绎成灶市街,并发展成为今天耒阳及至周围县城一个最大的中心圩集。
小时候,家里种了些大蒜、辣椒、生姜、板栗、旱烟,如圩日碰上星期天或假期,父母总会叫我独自去或跟父亲一起去卖东西。我们去赶灶市街从来不是空手往返,一般是挑一担农产品去卖,回来买一担煤顺带挑回家。那时国家分给我们耒阳家家户户的煤票,基本上是指定到灶市街河边的一个煤炭门市店去买,平常还好一点,买煤不用排长队,但碰上开圩日,要沿着河岸两边的街上排上四五百米的长队。那时开圩日买煤最怕的就是排队,有时我排上一两个小时的队才轮到。
那时,灶市街还专门设立了一个猪仔交易场,全县家家户户养的猪仔绝大多数会挑到灶市街去卖。
记得1968年深秋,我们家的母猪生了9只小猪,猪仔出栏那天,我和父亲、姐姐挑着猪仔到灶市街卖。平常外出我们是打赤脚不穿鞋的,但那天挑着猪仔怕走路打滑,母亲头天晚上帮我找鞋准备第二天早上穿,但找了半天没找到,第二天还只能赤脚上阵。我记得为此我还闹过情绪,不肯去赶集,后来母亲说跟父亲说,卖了小猪有钱了,要父亲在灶市街给我买双“解放鞋”。那天我们早晨6点多钟出发,9公里路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行程,大约9点多钟赶到了圩场。在路上,父亲非常高兴,有说有笑,但一进圩场就懵了。圩场卖猪仔的人人山人海,找不到摊位,后来父亲跟人家说了好多好话,才在边角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挤出一个摊位。那天卖猪仔的人比买猪仔的人多得多,我们家的猪仔连来问的人都没有。下午4点多,快散圩了,我们家一头猪仔也没有卖出。猪仔饿得咕咕叫。我们从早晨6点多钟吃了点东西,到此时也有10个小时了,饥饿难耐了。父亲从口袋里翻出仅有的1角3分钱叫我和姐姐去买两斤凉薯(沙葛)解喝充饥。我们从对面的摊位上买了3个凉薯回来,我和姐姐各吃一个,剩下一个交给父亲。父亲没吃,他说不饿,又给我吃了。现在想起这件事,真有点后悔,父亲哪会不饿呢!接着,我们又挑着9只小猪仔回家了……
离开故乡后,赶集,渐渐成为了往事,遥远而亲切。如今故乡的集市,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路面焕然一新,宽阔整洁,许多叫不出名字的新街道纵横交错,商铺林立,处处洋溢着现代的气息,当年陈旧而古老的集市,越来越年轻了。但是,我好想挑着担子再走一趟以前的山路,赶一回年少时的集市啊。但是,哪能呢,除非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