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
网站用户
第四章：家中突遭变
龙志奎顺着哭喊的声音向外跑去，越往前跑，龙志奎越觉得不对劲，因为这哭喊的声音是从自己家里传出来的。
龙志奎的心里就是一阵慌乱，本来，他认为，自己已经五年多没有回家了，一进村，肯定会有阿叔带领着族人来迎接自己，到家里，肯定会有一顿热乎的饭招待自己，可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实在是对他的冲击太大了。其实，他也知道，要想在三天之内凑齐这几万两的烟债，对于他来说，实在是比登天还难，可是，作为龙家的后人，他也绝不允许任何人在祠堂里侮辱先人，所以，他才想出用“三天时间”这个缓冲计，让这帮歹人离去。然而，确实利用这三天的时间来想办法筹钱还债。
眼看着刘大等人走了，面对着龙老太公的质疑，他只能坚定地说出，没有问题，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里也在打鼓。特别没让他想到的，正在寻思怎么借钱的时候，自己的家里又出事了……
当他来到阔别了五年多的家门口时，看着那熟悉的一切，龙志奎的心里在一遍遍地祈祷，祈祷老天爷保佑家里一切平安。
龙志奎推开了院门，快速地来到屋里，就看到龙小妹和玛丽娜正围在床前，龙小妹正趴在阿叔的身前放声痛哭。
龙志奎心说不好，站在屋里，对着龙小妹问道：妹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龙小妹擦了一把眼泪，从床前站起来，跑到哥哥的面前，抱住龙志奎便放声痛哭起来，龙小妹哽咽着说道：哥，阿叔上吊自杀了，我们没有阿叔了。
龙志奎听完龙小妹的话，就感到一声晴天惊雷炸响在脑海，他木然地站在那里，一时说不出话来，两行热泪流了下来，玛丽娜站在一旁，走上前伸出手来，对着龙志奎说道：龙先生，您阿叔已经这样了，您还是节哀顺便吧。
龙志奎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头，木然地说道：妹妹，没事的，你放心，一切有哥哥，阿叔没了，你还有哥哥，还有众族人。
说完，龙志奎便轻轻地推开龙小妹，迈步来到床前，一下子扑到阿叔的身上，放声地痛哭起来。
在龙志奎的心里，阿叔在没有染上烟瘾之前，一直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客家男人，他孝敬父母，礼敬师长，勤于劳务。在农闲之余，带领族人，创办了龙家的制糖作坊，使龙家村成了远近闻名的富裕村，他也因此成了龙氏家族的族长。他开明豁达，有远见，接受新生事物快，也是是在他的默许下，突破流传几千年来“父母在，不远游”的陈规旧俗，将自己送到海外，开阔眼界，丰富阅历、增强见识。
可是，转眼之间，五年的时光过去，当龙志奎再次回到家里的时候，他看到的仿佛不是他的阿叔。现在的阿叔，是个贪婪懦弱，没有骨气，为了一口鸦片烟，竟然厚颜无耻地要将亲生女儿推入火炕，甚至奴颜婢膝地祈求别人赏他一口鸦片烟，实在是丢尽了龙氏族人的脸面。
龙志奎放声痛哭，他的心里真是五味杂陈，尽管阿叔的突变，令他无法接受，可是这个自杀的男人，是他的至亲。龙志奎无法接受阿叔自杀的事实，可他心里一想，阿叔选择自杀，也许是因为自己丢尽龙家先人的颜面，留给自己体面的唯一方法吧。
玛丽娜实在是不愿意看到龙志奎哭，她轻轻地走上前，伸出手来拍了拍龙志奎的肩膀，轻声地说道：龙先生，你不要再哭了，这样对你的身体不好。
龙小妹擦了一把眼泪，走到龙志奎的身旁，对着龙志奎说道：哥哥，阿叔已经这样了，我们还是赶紧给阿叔准备后事吧。
龙志奎没有说话，他整个人似乎已经进入了麻木的状态。此时，屋里的门推开了，龙老太公与张婶等人走进了屋里。
张婶看了一眼床上的龙意安，又看了看龙小妹说道：小妹啊，你阿叔已经这样了，我们还是先给他办后事吧。
龙老太公看了一眼床上的龙意安遗体，冷冷地说了一声：按照祖上的规矩，自杀或已经犯了族规的人，不能葬入老坟莹。
龙志奎知道，如果按照龙老太公所说，那就是对他们家，特别阿叔最大的惩罚。阿叔死了不能入老坟，他这个做儿子的是不能接受的，可是，在龙氏一族人的心目中，龙老太公的话语代表着威严，无人可以触犯，这该怎么办哪？
龙志奎擦了一把眼泪，双膝跪着走到龙老太公的面前，说道：老太公，求您了，看在我的份上，请您同意将我阿叔葬入老坟莹吧，我给您磕头了。
站在一旁的张婶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说道：阿奎啊，你是一个好孩子，这几年你一直在海外，族里的事你不知道，我就问你一句话，假如你将你阿叔葬入老坟，那刘大他们来要债你该怎么办？老太公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啊，有句话说的好“人死债烂”，你阿叔死了，他刘大也就再也没有借口来要债了，更不能将我们的族产给拿走了。
龙志奎说道：张婶，话虽这么说，可是还有一句老话叫父债子还，如今我阿叔不在了，就让我这个当儿子的，来替我阿叔还债吧。
张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道：可是志奎，这几万两的银子，你拿什么来还啊？就是把咱们龙氏一族的人都卖了，也值不了这么多的钱啊。
龙志奎说道：张婶，你放心吧，这个钱虽然是阿叔抽鸦片欠下的，可是我们龙氏一族的人，绝不会欠别人钱的，我也绝不允许阿叔背着一身的债死去。
龙老太公点了点头，说道：阿奎啊，有志气，老太公没有看错你啊，将来咱们龙氏一族的振兴，还要指望你啊。
龙志奎说道：老太公，张婶，你们就放心吧，只要有我在，我就绝不允许任何人再来骚扰我们龙家的安宁。
站在一旁的玛丽娜说道：龙先生，我真的搞不懂你们这些中国人，钱不是你欠下的，是你阿叔欠的，为什么要有父债子还这样的说法？这样对你不公平啊。
龙老太公看了一眼玛丽娜，对着龙志奎问道：阿奎啊，这位外国女子，跟你是什么关系？
龙志奎还没有说话，玛丽娜就说道：老人家，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嘛，龙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们是坐一条船回来的，当时船行到珠江口的时候，我掉入了海里，是龙先生跳到海里，将我给救上来。
龙老太公看了看龙志奎，问道：阿奎啊，是这样的吗？
龙志奎点了点头，说道：是，老太公，我也没有想到，她会来到咱们龙家村找我。
玛丽娜冲着龙志奎点了点头，说道：亲爱的龙先生，你救了我的命，你放心，你现在有事，我是绝对不会看着不管的，我肯定会跟你在一起，与你共度难关的。
龙志奎冲着玛丽娜一抱拳，说道：玛丽娜小姐，如此，我便多谢你了，你真是一个仗义的人啊。
张婶伸手出来，拉了拉龙志奎的衣袖，说道：阿奎啊，你到婶这边来，婶有些话要对你说。
龙志奎看到张婶叫他，便跟着张婶走到一旁，说道：张婶，有什么话，你就对侄子说吧。
张婶看了一眼一旁的玛丽娜，轻声地说道：阿奎啊，如今你阿叔不在了，三天后，刘大那帮人还要来闹事，你看你留一个外国女孩在咱们龙家村，是不是不方便啊？
龙志奎点了点头，说道：张婶，人家是来找我的，我总不能将她给赶出去吧？这也太无礼的了吧？
张婶说道：阿奎啊，你留洋这五年，是不是脑袋进水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你真的不能留她在龙家村，再说了，就算是平时，你也不能随便留一个姑娘在家啊？何况还是一个外国姑娘。
龙志奎无奈地说道：张婶，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张婶说道：阿奎啊，依婶来说，你还是赶紧将她送走吧，不然的话，我们家族的人都会笑话你的，再说了，这要是传出去，邻村刘家庄的晓玲姑娘与你还能来往吗？
龙志奎叹了口气，说道：张婶，这外国人就是这么直脾气，人家可没有这么多的规矩，这要是真将她给撵出去，那可实在是太无礼了。
张婶说道：阿奎啊，现在你阿叔要办后事，你不能留她在家，这是咱们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啊。
龙志奎说道：那好吧，张婶，我就先将事情跟她说明吧，大不了等办完了阿叔的后事，我再去英国商馆向她道歉。
说完，龙志奎便来到玛丽娜的身旁，向着玛丽娜拱手施礼道：玛丽娜小姐，你看今天我们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实在是不方便留你在家里啊，这么着，你先回广州，等我办完家里的事，我再去英国商馆跟你道歉，你看如何？
玛丽娜耸了耸肩，说道：那好吧，龙先生，你救过我，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尽管来十三行的英国商馆找我，说不定我能够帮上你的忙。
龙志奎说道：多谢玛丽娜小姐理解，等改日，我再专程去广州看你吧。
玛丽娜向着随从挥了挥手，便带着随从离开了屋子，龙志奎跟在后面，将玛丽娜送出了龙家村，等到再回到屋里时，就看到龙小妹正在带着人布置灵堂。
龙老太公看到龙志奎回到了屋里，便将龙志奎叫到里屋，问道：阿奎啊，如今你阿叔已经不在了，太公我问你，他欠下的债，你是打算还，还是不还？
龙志奎说道：老太公啊，阿叔已经不在了，我做儿子的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背着债过世的，所以，我阿叔欠下的债，我一定要还啊。
龙老太公听龙志奎这么说，便说道：阿奎啊，老太公先谢谢你了。
龙志奎问道：老太公，父债子还天经地义，您谢我什么啊？
龙老太公叹了口气，说道：阿奎啊，若是你不替你阿叔还钱，依我看来，刘大这帮杀人不眨眼的歹人，肯定会为难我们龙氏族人的，所以，你执意还钱，实际上是救了我们的族人啊。
龙志奎说道：老太公，你放心吧，只要有我龙志奎在，我就绝不允许他们伤害龙家任何一个人。
龙老太公一伸大姆指，说道：好孩子，有志气，只是太公问你，你答应他们三日后还钱，你又打算怎么还钱呢？
龙志奎心乱如麻，也没有想到该怎么还钱，便说道：老太公，这个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我先去借一借，如果能借来，那是最好，如果借不来，那我就再想其他的办法吧，只是，我阿叔的后事，还要麻烦老太公出力了，而我为了去筹钱，只能做一个不孝子，不能给我阿叔守灵了。
龙老太公说道：孩子，这不怪你，这是你阿叔的命啊，有儿子却不能给他守灵，这都是他生前做下的孽啊，阿奎啊，你放心地去借钱吧，只是这几万两的银子，不太好借啊。
龙志奎说道：老太公，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我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能先借多少算多少了。
龙老太公叹了口气，说道：鸦片烟害人哪，阿奎啊，你尽管去借，晚上回来的时候，你别忘了来老太公我屋里一趟，我那里还有些积蓄，也算是帮你减轻一点吧。
龙志奎说道：老太公啊，如此我就多谢你了，只是，还请你答应我，将我阿叔葬入我们的老坟莹吧。
龙老太公说道：阿奎啊，不是我不答应，你阿叔是自杀，再说他已经犯了族规，若是我答应你将你阿叔葬入老坟莹，岂不是坏了祖先传下来的规矩？这个头真的不能开啊。
龙志奎也知道老太公所言非虚，祖先的规矩真的不能破坏，便，问道：那老太公，还请你告诉我，你准备将我阿叔葬在什么地方？
龙老太公说道：阿奎啊，就在老坟莹旁边的山坡上吧，离咱们的老坟也不远，我已经命人去给你阿叔选址了，你就放心地去借钱吧，替你阿叔守灵的事，我也已经安排了几个后生轮番去守，你就放心吧。
龙志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对着龙老太公磕了三个响头，说道：老太公啊，大恩不言谢，你放心吧，我是不会让你失望的。
龙老太公赶紧将龙志奎搀扶起来，说道：阿奎啊，你不可如此，虽说我在咱们族里说话算数，可是你是咱们龙氏一脉里，数得着的后生啊，如今，我们龙氏一族没落了，将来咱们龙氏一族的振兴，还要靠你啊。
龙志奎被龙老太公说的有些激动，他站起身来，对着龙老太公说道：多谢老太公的信任，我先去借钱了，家里的事就麻烦老太公了。
龙老太公摆了摆手，说道：去吧，志奎，去做你该做的事吧。
此时，龙志奎的心里五味杂陈，如果是换成以前，他必须要在父亲的灵前披麻戴孝，好好地替阿叔守灵，可是，面对着与刘大的三日之约，他又不能守在父亲的灵前，想到这里，龙志奎一咬牙，迈开脚步，便向着屋外走去。
……
大角山下的小路上，一身疲惫的龙志奎向前走去。刚刚回国，便突遭家庭的变故，龙志奎尽管在众人的面前强装镇定，可是，他的心里却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母亲去世的早，是父亲一手将他与妹妹拉扯大，却没有想到，五年不见的父亲，竟然成了一个烟鬼，不但败光了家产，还欠了一屁股的债，触犯了族规，虽说是父亲已经去世了，可是连老坟莹也不能葬，他这个做儿子的一想到便感到难受。
而最令他感到难办的，还是阿叔欠下的债。龙志奎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该去向谁借钱，思来想去，他觉得也只有刘晓玲可以帮他了。
邻村的刘晓玲是他青梅竹马的恋人，两个人从小在一起长大，两家的家长早就同意了两人的婚事。本来，龙志奎以为，这次回来，阿叔肯定会为他张罗到刘家提亲。可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次上门到刘家，竟然是来张口借钱。真是难堪与无奈！所有的难为情，都堵在了龙志奎的心口上。
可是，龙志奎又不能不去，因为这是他唯一有把握借到钱的地方。当龙志奎站到刘晓玲家门口时，他抬起手来，艰难地拍下了刘家大门上的门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