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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悲喜在心头
小渔船被海盗带到了岛上，龙志奎这才看清，船上下了一名洋人和一名翻译，他们也是被绑着胳膊蒙着眼，被海盗们带向山洞。
从他们的交谈中，龙志奎能听出这名翻译水平并不高，所以，杜福勇就向着海盗说道：我懂洋人说的话，你们快把我放下来，我来给你们翻译。
那名海盗回过来，冲着龙志奎吼道：人家有翻译，不用你操心，你就在上面好好享福吧。
说罢，那名海盗便押着洋人和翻译，向着海岛的山洞走去。
龙志奎虽然被吊在船帆上，可是他却在迫不及待地等着这位翻译出错，因为只有翻译出错，龙志奎才有机会出面，给海岛上的郑首领当翻译。龙志奎认为，这是他摆脱死亡的唯一机会了。
被吊着的杜福勇看了一眼龙志奎，问道：龙哥，这外国人说话这么难懂，你是怎么学会的？
龙志奎笑了笑，说道：慢慢学呗，最开始学习英文的时候，也是不会说，就一边比划一边学，用了快一年多的时间，才学会基本的对话，其实，也挺不容易的吧。
杜福勇说道：龙哥，等我们回到大角山下龙家村时，你可要将你学到的英文教给我啊。
龙志奎点了点头说道：兄弟，广州十三行是天子南库，做生意的洋人越来越多，你学点外国话没坏处，至少跟外国人打交道也方便啊。
杜福勇也觉得，自从康熙皇帝宣布广州为一口通商的口岸后，来自世界各地的洋人也越来越多，还真如龙志奎所说，如果学会一些外语，最起码与洋人打交道就会便利很多。当然，学习外语的前提是，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正在杜福勇也在寻思怎么逃生的时候，就看到那名海盗返回到岸边，冲着龙志奎说道：龙志奎，我们大首领也没有想到，你竟然会洋人的鸟语，就让我来请你进山洞，你等着，我这就让人将你放下来。
龙志奎说道：兄弟，你只放我一个人可不行，你得先将我那位绑着的兄弟给放下来，我才能跟你去啊。
那名海盗说道：我们大首领只说让我放你一人进洞，没说也把他放下来啊，要我说，放你兄弟的事，我可不敢做主，你也别为难我，你要是真有本事，你就亲自跟我们大首领去说，让他放了你的兄弟，你看好不好？
龙志奎说道：这恐怕不好吧，你再去告诉你们的首领，就说要想让我给他做翻译，就得先放我兄弟下来。
杜福勇叹了口气，说道：龙哥，人家都请你去山洞了，就说明他们信任你给他们做翻译，你还是快去吧，我们都这样了，就别再节外生枝了，只要你翻译的好，我相信郑首领会放了我的。
龙志奎一想，也是这么个理，便说道：兄弟，你等着我，我这就跟着他们去见郑首领，我一定要让郑首领将你放下来。
说话的功夫，海盗们便将龙志奎放了下来，解开了绑在他身上的绳子，那名海盗也被龙志奎能文能武的才华所折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龙公子，这就请吧。
龙志奎点了点头，说道：麻烦你前面带路。
这一次再进山洞，龙志奎是即没有被绑，也没有被蒙眼睛，就跟着这些守岛的海盗，再次来到了山洞当中。
看到龙志奎走进了山洞，首领郑子华站了起来，用手一指龙志奎，笑着说道：龙志奎，我可真没有想到啊，你一个大角山附近的农民，竟然也会洋文，佩服，佩服啊。
龙志奎向着郑子华一抱拳，说道：郑首领，不必客气，您有什么要说的，尽管告诉我，我来帮你翻译就是了。
那位洋人看到龙志奎，两眼直瞪着他，用英文问道：你会英语？
龙志奎点了点头，也用英文说道：我曾经在英国居住过五年多，不敢说会，但交流还是没问题。
那位洋人说道：我叫颠地，是一名港脚商人，这次是来找你们的郑子华首领谈判的，请你将我的话翻译给他。我们已经在你们的外海占领了一些小岛，我们兵强马壮，知道郑首领不容于清朝，所以，想让他归顺我们港脚商人，你让他放心，我们英国人做事，是不会亏待了他的。
龙志奎知道港脚商人大多从事的是鸦片贸易，为了往来方便，便不经过大清朝廷的允许，私自占领了广东外海的一些岛屿，这些事情，龙志奎多少知道一些，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他们竟然也要招兵买马，竟然也打起了沿海中国海盗的主意。
郑子华首领两眼直盯着龙志奎，迫切地想知道这位洋人到底说了什么，龙志奎尽管在英国居住过五年，在情感上对英国人很亲近，可是，他的心却是一颗中国心，他不愿意看到中国的岛屿，就这样被外国人侵占，更不愿意看到海盗归顺英国人，因为这些海盗也是中国人。
想到这里，龙志奎便将颠地的话翻译给郑子华，同时，明确地告诉郑子华首领，这些港脚商人都是从事的非法贸易，与他们打交道还是要小心一些，否则真要是让官府知道了，恐怕就会派兵来征剿，到时，明月岛便再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听龙志奎将颠地的话翻译完，郑子华冷笑一声，说道：想我堂堂的天朝子民，要不是家里遭了难，谁愿意出来在海上讨饭吃，龙志奎，你告诉他，我是海盗不假，但我更是一个中国人，我是说什么也不会归顺他们这些洋人的。
龙志奎听郑子华这么说，顿时被他的民族气节打动了，觉得他们虽然杀人越货，打劫来往的商船，确实是十恶不赦的恶人，可是，他的这一番话说出来，龙志奎也觉得郑子华不那么可恶了，心里甚至生出了一丝敬佩之意。
龙志奎将郑子华的话，用英语完整地翻译给颠地，颠地撇了撇嘴，继续用英语说道：我们有强大的战船，有洋枪洋炮，武器比你们先进多了，你告诉他，他若是不归顺我们，我们就派兵来消灭他。
郑子华听完龙志奎的翻译，心里是勃然大怒，可是，他也知道，洋人的洋枪洋炮确实是很厉害，这一点他也是曾经领教过的，想到这里，他就说道：颠地，我们虽然是海盗，可是，我们与你们是井水不犯河水，我们也不打劫你们的商船，你们也不要打我们海岛的主意，咱们这叫相安无事，若是你们惹恼了我，虽然我的武器差，我也绝对会报复你们的，来啊，送客。
颠地本来以为，他的这几句恐吓的话一出口，郑子华一定会面露惧色，继而会答应考虑归降，却没有想到，郑子华竟然回的是如此地爽快。再留在岛上也已经不可能了，于是，颠地便带上他那个“蹩脚”的中国翻译拂袖而去。
看到颠地扬长而去，郑子华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向着龙志奎问道：龙公子，我如今回绝了港脚商人的招降，依你这位在英国生活了五年多的人看来，他们会怎么对付我哪？
龙志奎略一沉思，说道：郑首领，我虽在英国生活了五年多，可是并没有跟这些港脚商人们打过交道，不过，依我看来，他们确实是来者不善哪。
郑子华点了点头，用独手捋着胡须，又问道：龙公子，我虽然是海盗，可我也是中华子民，我就实言相告，我手底下有一百多人，有火枪几十支，有船十几艘，依你看来，我的这点实力能挡住他们的进攻吗？
龙志奎听郑子华这么说，也确信自己应该不会再被挂到船帆上了，便说道：郑首领，我们初次见面，你就将你的实力告诉我，令我是分外地感动啊，既然你如此信任我，那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
郑子华用独手指了指身旁的椅子，说道：龙公子，你先坐下说话，咱们慢慢商议。
龙志奎冲着郑子华一笑，说道：郑首领，能不能先将我的兄弟从帆船上放下来啊？他都已经捆了好半天了。
郑子华点了点头，说道：来人啊，快去给龙公子的兄弟松绑，然后，好好地招待他。
龙志奎向着郑子华一抱拳，说道：郑首领，如此，我便多谢你啦。
郑子华说道：龙公子，你就别客气了，你快将这些洋人的情况跟我细说一下。
龙志奎说道：郑首领，他们的洋枪比你的火枪先进，他们的船比你的船也先进，他们的水手都是在大洋上奔波的人，要是倾全力来攻打你，恐怕你手底下这帮人，还真架不住他们的攻打啊。
郑子华听龙志奎这么说，脸上露出了一丝惧色，别看他不懂英文，可是常年在海上飘的他，确实是见过洋人的厉害的，他也知道龙志奎所言非虚。
郑子华略一沉思，问道：龙公子，我虽是海盗，可是我是中华子民，我并不想归顺洋人，可是又怕洋人来攻打我们，那依你看来，我们该用什么办法退敌哪？
龙志奎笑了笑，说道：郑首领，其实，咱们两人的难题是一样的，就如同我吧，我即想得到你的帮助，又不想跟你入伙。说句实话，你问我，我的心里也是非常地矛盾啊。
郑子华呵呵一笑，说道：龙公子，我现在理解你了，既然你这么说，那好吧，我答应借给你一万两银子，虽说不够，可是也可以暂时替你挡过这一阵子。另外，不瞒你说，我真的很欣赏你和你的兄弟杜福勇，确实很想拉你们入伙啊。
龙志奎说道：郑首领，那龙某就多谢你的相助之恩了，但是你不必强人所难，非要强拉我俩入伙哪！
郑子华站起身来，说道：龙公子，在这之前我强拉你入伙，甚至用晒人干的方式威胁你们，确实是强人所难，可是现在，海岛有难，我就不是强拉你入伙了，而是希望你帮助我渡过难关啊，毕竟我们都是中国人，难道你愿意看到我们被外国人打吗？
龙志奎也站起身来，说道：郑首领，虽说我不跟你入伙，可是，你有难处，我又怎么能袖手旁观哪？只是，现在我阿叔停灵待葬，三日，噢，不，是两日后，债主刘大又要上门来讨债，你又让我该如何安心地帮助你哪？
郑子华点了点头，觉得龙志奎说的也有道理，便说道：龙公子，这样吧，我就先给你一万两银票，你先回去给你阿叔出殡，等三日过后，我再派人去大角山接你上岛，等我们打退了这帮港脚商人，我一定放你回去，你看如何？
龙志奎想了一下，说道：郑首领，感谢你如此地信任我，既然如此，那跟你一起并肩退敌，就是龙某义不容辞的事情，你就放心吧。
郑子华很欣慰地捋了捋胡须，说道：好，龙公子，你懂洋文功夫好，又是秀才的身份，我确实很需要你啊，只是，只是……
龙志奎问道：只是什么？郑首领？
郑子华说道：只是，我怕你一去不归，所以，你带着银票走人可以，但是你的兄弟杜福勇，却要留下来做人质，这并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我确实太需要你的帮助了。
龙志奎心说，郑子华说的话虽然好听，其实还是不相信我，真是狡诈的海盗啊，再转念一想，这其实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因为这总比被晾成人干要强。
想到这里，龙志奎便对着郑子华一抱拳，说道：郑首领，您就放心吧，我是不会辜负你的信任的。
郑子华点了点头，说道：来啊，快给龙公子和杜公子两位尊贵的客人摆上宴席，我要在洞里为他们搞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
龙志奎赶紧推脱道：不，不，不，郑首领，我来的太匆忙，族人们还惦记着我的安危，我阿叔还在家停灵待葬，我得赶紧赶回去，处理族里的事情啊。
郑子华想了一下，说道：既然龙公子归心似箭，那我也不便强留你了，我不但要亲自派人送你回去,还要亲自送你上船。
龙志奎赶紧说道：郑首领，您跟我不必客气，请放心，我说来帮助你退敌，那是绝不会食言的，只是，还请你让杜兄弟送我一下啊。
郑子华说道：好，既然如此，那我这就派人叫杜兄弟来，让他也到海边去送你。
龙志奎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多谢郑首领了。
说着话，郑子华便陪着龙志奎一起，向着山洞的外面走去，看到郑子华对自己如此客气，龙志奎心说，这还真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来的时候两眼一抹黑，虽说也经历过被吊在船帆上的惊险，但是好在一切都是有惊无险，现在，他可以踏实地回家了，有了郑子华送的一万两银票，想来刘大肯定能够再宽限一段日子，想到这里，龙志奎舒心地望了一下海岛，感觉就连岛上的植被，都显得格外地青翠了。
等到郑子华陪着龙志奎来到海边的时候，杜福勇早就等在岸边了，其实，在龙志奎被带到山洞以后，杜福勇的心里一直在替龙志奎捏着一把汗，因为这些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海盗，他被吊在船帆上焦急地等待着，等到守岛的海盗再来叫他时，已经变得非常客气了，从守岛海盗客气的言谈中，杜福勇知道，龙志奎一定是说服了海盗首领，他们两人的命算是保住了。
龙志奎一见到杜福勇，便赶紧迈步走上前，说道：兄弟，郑首领已经给了我一万两银票，我现在就要回家，只是还要让兄弟在这里住几天，当哥哥的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杜福勇大大咧咧地一挥手，说道：龙哥，没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跳麒麟舞，为你担这点风险，是小弟应该做的，如果连这一点我都做不到，也就不是你的兄弟了。
龙志奎伸出手来，拍着杜福勇的肩膀，说道：兄弟，你放心，我回家几天，处理完阿叔的后事，就回来相助郑首领，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不管你的，我一定会和你共进退的。
杜福勇动情地握住龙志奎的手，说道：龙哥，你快上船吧，别让家里人等你等的太久了，噢，对了，别忘了跟我给小妹报平安。
龙志奎笑了笑，说道：你放心吧。
郑子华也走上前，对龙志奎说道：兄弟，别怪当哥哥的只送你一万两银票，实在是当哥哥的现在手头上也不宽裕啊，不过你放心，等你帮我打退了这帮英国的蛮夷，当哥哥的一定厚报于你，到时可就不是这一万两的数了。
龙志奎赶紧说道：郑首领，这已经很不错了，你放心，等我处理完家事，我一定会再回来的，到时，我与你一醉方休。
郑子华点了点头，向着身后一挥手，说道：你们快送龙公子上船吧，记住，你们要对龙公子客气些，要像对待我一样对待龙公子，记下了吗？
两名手下一拱手，说道：是，大首领。
龙志奎再次跟郑子华与杜福勇拜别，然后跟着两名海盗，便上了船，随着海盗们划动船桨，小船便向着大海的深处划去。
岛上，郑子华与杜福勇两个人，一个劲地冲着龙志奎挥手，龙志奎也站在船上，向着两人挥手……
望着渐行渐远的海岛，龙志奎的心里有种莫名的惆怅，因为给海盗献上了龙老太公的断手，接受了海盗的援助，那就意味着，哪怕是龙氏族里只剩下一个人，也要报答他们的恩情，那么接下来，等待他龙氏族人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哪？龙志奎的心里有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