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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知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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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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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劳动不得不说的故事

我是一个非常惧怕劳动的人,这一点具体体现在每当听见要洗碗时,我都会“望风而逃”,如果实在逃不掉,我才会在妈妈的骂骂咧咧声中踏入厨房。

其实,我在家里要干的活很少,除了洗碗是我的职责外,就是洗我自己的贴身衣物,偶尔收一下衣服,拖一下地就没有了。

但是即使如此,我还是对家务活避如蛇蝎,这让妈妈暴跳如雷,认为我是一个不孝顺的女儿。我不在乎她对我的看法,我有一身反骨——她骂得越凶,我就越不情愿。对于我来说,这是她强加到我身上的“义务”,而这本来是她的“义务”。

这种想法固然不对,可是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洗碗不能给我带来丝毫乐趣,相反,它带给了我太多的压力。我在水池里放满水,刚刚拿一个盘子在水里滑了一下,在旁边站着的爸爸就开口了:“多挤一点洗洁精,多洗几下……”我刚刚把盘子拿到一边,他就说:“你都没有洗干净……到时候我们吃饭的时候还要重新洗一遍。”我看了看手里光洁的盘子,上面一点油污都没有,所以我认定他在捣乱。他总是盯着我的动作,让我想发呆都不行,还时不时指点一下:“盘子底擦一下。”我本来就打算要擦的,哪需要他来说!

我们家的碗是要等到晚上所有人吃完饭后洗的,有的时候我先吃完,忘记了,妈妈就会用土话骂我,我一听她那凶恶的口气心里就很不舒服,但是我却没有办法还嘴——我听不懂,因为我小的时候被爸妈要求不准学习土话,所以直到现在也只能听一些简单用语,句子一长就听不明白了……即便如此,我对那句她常来骂人的土话还是记忆深刻。爸爸喝酒时,她会骂“掐——子瘪臜——”第一个字尖锐破音,仿佛用尽浑身力气,带着熊熊怒火,接着鄙夷嫌恶地吐出后面的脏话……我一直怀疑这是如同“婊子”“杂种”之类的蔑称……最后再气势汹汹地发出爆鸣声……屋顶仿佛被震了一下,非常难听,而恼怒时骂我也是这句。

所以我对洗碗相当抵触,洗了没有夸奖,没洗就一顿臭骂,我才不要受这个气!

后来不管她怎么骂,我都只躲在房间里看小说,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才去洗碗。因此妈妈整天冷着张脸,不愿意搭理我,看我就像仇人一样,经常拿一些小事阴阳怪气我不孝顺……

我关着房门,聚精会神地做自己的事情,没有听见妈妈叫我的声音,于是她骂“掐——子瘪臜——”。

我和她从商店里搬着大箱的年货回家,一进门我就把箱子放下,于是她骂“掐——子瘪臜——”。

我忘记在下雨天收衣服,于是她骂“掐——子瘪臜——”。

我在她拖地时抬起双脚,于是她骂“掐——子瘪臜——”。

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于是她骂“掐——子瘪臜——”。

我对她抱怨,自从她整理了我的书后我就找不到东西了,于是她骂“掐——子瘪臜——”。

……我讨厌这句土话。

我们的感情不仅没有因为这20年来的相处而日益加深,相反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

于是我成为了一个不孝女,我并不心疼她,也不会主动给她分担家务。

我的愧疚之心已经随着我们关系的日益恶劣而消失。

但是有的时候,我会突然想起8岁那年。

那是一段快乐的日子,我们刚刚从乡下搬到城里,租了个三室的大房子。我进了一个当地有名的小学读书,城市里的一切那么新鲜,妈妈想尽办法让自己的孩子和城里的孩子一样,于是在我闹着要买滑冰鞋时,她在发工资的日子里提着一双巨大的袋子回家。

“300块呢……不过你想要什么,妈妈都会给你买的。”我迫不及待地拿出滑冰鞋套上,快乐地要飞起。

那年暑假,我在听了劳动课后,决定做家务。

在此之前,我离家务最近的时刻,便是妈妈在盆里洗衣服,而我在一旁玩肥皂泡泡,不亦乐乎。有的时候还会从妈妈的手底下抓过一片衣角在洗衣板上搓一搓,也很有趣……她那时应该是笑着的吧。

我希望她夸我,所以整个暑假,每天傍晚,我都会搬过一个小板凳,放在洗手池前,在上面垫着脚,挤洗洁精,吹泡泡,把碗擦得亮晶晶的……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大人在旁边不信任地絮絮叨叨……他们去了哪里呢?我记不得了,是在工作吗?我也不知道。我甚至认为他们消失了,只有我一个人在家里,不然家里怎么会这么安静呢?我的心灵又怎么会如此平静,就好像我在这方小天地里建立了自己的国度,而筷子、碗、盘、抹布都是我的臣民,我们不停地做着快乐的游戏,没有人来打扰我们,我们将永恒地幸福下去……

为什么后来再也没有这样的暑假了呢?

我不记得了……我记得妈妈夸了我,我记得爸爸摔下楼,我记得我们搬家,我还记得妈妈永远僵硬的脸……

可是我不记得为什么自己忘记了“洗碗”。

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成为了一个厌恶劳动的人?

我的眼里滚着泪水,我思考不出来。

于是我伸出手,拿起手机,很快就迷失在了视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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