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戚群里有人发了一个公益求助平台的链接,并特意说明是同一个生产队的人。生产队是集体经济时,农村大家一起干活儿的单位。心中的一丝好奇让我点开了链接。
链接里竟然是住在我家旁边的琼。
去年过年回家,与母亲闲聊时,我隐约听到过琼得乳腺癌的事,没太上心,只将其当成周围“运气不好”的人中的一员。
链接中的琼让我震惊:她竟然已经憔悴成这样了。
说起来,琼算是我的远房亲戚。
琼的丈夫与我同姓,父母让我叫他二公,琼就是二奶奶。琼的儿子飞比我还小几岁,我却要叫他叔叔。飞还在上大学。
二公兄弟4人,他是最早组建家庭的,比其他兄弟领先很多。和其他兄弟相比,二公家算是幸福的。
我并不知二公与琼内心的想法,大概和很多农村人一样,人生目标就是打工、攒钱、盖房子、供孩子读书。
我家周围的农村人,大多还是希望孩子好好念书,考所好大学。父母不能在学业知识上有所帮助,就照顾好孩子的生活。
琼和丈夫常年在泉州打工,对那边都熟了。飞上高中时,琼专门回老家,在县城找了份饭店服务员的工作。虽然工资低了,工作更累,但能照顾孩子。
有一年春节,琼在老家,母亲和她聊天,我陪在一旁。琼用羡慕的语气和我说,希望飞也能像我一样考所好大学,问我有没有什么学习秘诀。我随意说了几句,也给不出什么有用的建议。
从链接中的照片看到琼,我着实有些震惊。
印象中琼是一个美丽的女人,五官精致。而照片上的琼,不知是胖还是浮肿,五官已不太一样,头发掉了不少,从不清晰的照片中,还能看到不少白发。琼坐在床上,下半身盖着被子,眼神略微有些呆滞。她丈夫站在旁边,一手叉腰,一手扶着琼的后背,看向镜头,神情中带着不信任。
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我才敢确认,照片是在琼家里拍的。窗子外的竹叶,就是她家房外的那一片小竹林。
照片中,琼似乎住在一个破旧、阴暗的房屋里。但从外面看,可不会有这样的感受。
琼家的房子上下两层,一层并排有三间,每间房屋的面积都超过20平方米。外墙贴着瓷砖,绘成各种花样。房子掩映在一小片竹林中,说是乡村别墅,也会有人相信。
修这么一栋房子,再加上供小孩读书,2个农村人靠打工,确实很难再攒下钱。一则已没有多余的钱买家具,进行内部装修;二则常年在外打工,住的时间不多,这钱花得不值。如此这般,房子外面像别墅,里边却成了贫民窟。
在农村,这样的房子很多。结婚后,夫妻双方外出打工挣钱,回家盖房子。钱不够了,再出去打工,攒钱。只是伫立在岁月中的新房,主人还来不及住,便已旧了。
对于不少农村人而言,房子是比脸更重要的脸,有栋漂亮的房子,和别人说话聊天都更有底气,也可以少看别人脸色。至于辛苦,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也无所谓了。
从理性的角度,很难理解他们这样的选择。同样从理性的角度很难理解的,还有他们对看病的态度。
我身边不少农村人都如此,不到忍不住,基本不去医院。他们觉得医院都是烧钱的地方,踏进医院需要鼓起十二分勇气。时间久了,小病也拖成了大病。
乳腺癌是5年生存率较高的一种癌症,发现得早,治愈的概率很高。没想到,琼已经到了乳腺癌晚期。从公益求助平台的描述中得知,琼2014年就发现乳房有肿瘤,一开始不痛不痒,就没当回事。医学知识的匮乏,让琼从小病拖成了大病。不仅要花更多的钱治疗,甚至还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其实我并没有资格评价琼或者二公。虽然知道早体检,早发现,代价最小,但万一查出了不好的事情,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少人选择能拖就拖,祈祷自己和家人是被幸运笼罩的那个。
都说网络公益求助平台为社会救济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但也许大部分真正需要的人,用起来反而没那么“溜”。罗尔用一句话、几个场景,就把全中国的网友感动到不行,短时间内募集到了上百万元的治疗费。
因为知道琼健康时的模样,她在照片中病恹恹的样子更令我心酸。但对于不认识她的人而言,是不会有多少体会的。
公益求助平台里的求助信是以二公的口吻写的。求助信内容不多,简单介绍了得病、治疗的经历,顽强地强调自己是平凡而幸福的一家,没有抓住此类文字的精髓——把经历描写得惨烈些,以引起读者的共鸣与同情。
我转发了琼的求助链接,并一直关注着募集数额。最后,数字停在了1万多元。但即便募集到了足够的金额,对于已到癌症晚期的琼而言,又有多大的意义呢?
2019年9月转发的琼的求助链接;2020年春节,听母亲讲,琼已经去世了。我表示很震惊、叹息。母亲说,农村的、拖了这么久了,可不是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