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子
说爱的口器也可能是植物,譬如
笛子。坐着火车经过你而你不知
我订购了它,就是把一棵树从你那里拔过来
种在我这里。虽然它还带着刀刃和火蛇
但形式完满,像手中的软云
轻盈又高亢。笛子用长腔和短调说出陡峭
比你更贴近我心
更懂我在时间背后的写作与荒芜
有时无形,有时无意
《》推窗
推是过程。从视线碰触香樟树枝到
和远方搭接。撞色有自然之美而聆听越过飞鸟
纳入内心
并在我心旋制出物质和影像
你紧跟时间之脚
步入。成为房中的蝴蝶,落入书本的一粒词
被反复缠身,叨念
我隐隐生疼又无力推开
《》良宵引
凌霄花是我们的性爱:四朵大的,一朵小的
花蔓与手指叠压。穿刺。你征用一朵
另一朵也跟着掉下
我们都太想从对方身上猎取乱世和棉花
捉烫手的月亮
凌霄替我们承担命运的错位:我们实际是留在了明天的夜晚
可天黑还早,英雄在谁手心?
我不告诉你这是10日还是11日的凌霄
也不告诉你,她叶脉的中心有齿轮碾压的乱痕
《》留白
我们去看沱沱河。闲置的芦苇很深
我们征用了其中一小段,和其上的凤凰城
水从青海下来
倒流梦里还有点时间。我们的对白少得可怜
上游的长江和下游的长江都很远
-----笔直或迂回已经不可能。我们的身体
发生什么了吗?血液不可逆。窗下:流水再次检验了这点
陪我们讲了一晚上的闲话。世界升腾之前
给我们一个完整的黑夜
《》黑暗中,你爱着孤独
夜色深沉
操场像野水塘。夜跑者像朵优雅的云
没有雨。黑。只想往外涌。
小明亮又一片片压过来。水的操场
起起伏伏,像那种荡漾
让她------突然生出了放出灰鹳的欲望
她的身体是曲线。垂直的大地上,一圈又一圈
奔跑。有双手抚摸的慰籍
她放一只灰鹳就挥一下手臂,是为了一次离别吗?
收回的时候,再拥抱一次。
夜晚有神性的安慰
替谁,爱一爱这千里之外的女人
《》适度
野洋槐飘叶的时候,门会打开
风会旋出37℃------风多诗意
提着风桶上山,草尖叠着雪帽子
黄昏如暗哑的铁
“藏匿之物,是隐在天空最深的钉子。”
----藏匿多快意
可我总不敢凝视自己
照镜子,总能看见一个湿漉漉的自己
立于原野。失于原野
“生而为人”:我是自己的男人,也是自己的女人
我将死于被赦免
《》陶罐
生而为陶罐,就是一生的事了
很多次我看到同一只罐子,有时满装,有时倒空
感觉很像命运。陶罐接过雨水,不能被隐藏
被修辞。在罐体上画虎须,它也成不了猛虎
它的花性或风尘
更像女人。比方少女艾米莉,常用它捉水
治愈成年后的旧疾。我私藏着
这种小器物
精巧。多情。有落不到实处的意义
从爱抚开始
一直到被打碎。无法被二次复制。它的唯一性如同
你
在我心里,你盛放过。如果我用它盛酒,你就是酒鬼
如果插花,就是花匠
我们在找到另一只陶罐的时候
总会相互敲击
用力逼出相似的命运。破碎之后又扔掉
不由分说,就解定了一只陶罐的走向
《》广阔
三月无风。燕子旋于梁下
我知青山如你,依需盘桓数日
我若不去,天地不知我广阔
若去,又怎知雨落瓦当又落心里
伟大都是旧事:比如,一滴雨
回到另一滴雨
《》再见,安德鲁
------破开橘子取出大雨和丛林。安德鲁
想象引导我:
死亡总要先裹紧内部,一种秩序或多种
让我们分开。安德鲁
徘徊在路灯下的年轻母亲在窗口等你,如果她醒来
橘子会对你网开一面。
那些假装欢乐的人。扑捉雨珠的人。听音乐的人
一遍一遍清洗自己,想让自己变轻,透明
像薄薄的云片和语言
丛林像一张湿纸巾,擦拭雨水和岩石。又有什么从我脚边滑过去
我以为应该是你。
写作陷入僵局,我久已写不出唯物的诗。太违心了,他妈的。太违心了
生活像粒橘子,我们都是橘子。该死的,世界有这么多橘子。相互碰撞,挤压
在一个陈旧的箩筐里
我只想要一个精准的比喻,用它来形容你。但丛林自有秩序,怀抱幼子的女人
躲过了枪炮,却躲不过孩子的哭声
她亲手杀死了他。
真相根本用不着比喻。真相是掐死孩子的那只手
赦免我们吧。
像赦免制度或者秩序。像赦免一根铁索捆绑的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