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贵高原

《》界限

你辨认桉树微苦的荡漾

——这母亲般的味道，众多气味里游出的

寒凉里的一抹亮色，完美地

还原你少年的小院

隔着墙。哪里传来一声声狗吠？

这紧紧团着的叫声，因为懂边界而无法展开

风铺满世界。此时，你的轮廓那么模糊

融入了夜

《》八音盒

持续倾倒黄豆像八音盒——

我的祖母，熟知这古老发声。盲的技艺

略早于法布尔

而更精妙。谁的发声器采买于时间的钟

谁拧紧发条，顺时针转动像

围着操场夜跑。这种方法常用作分藥众多自我

让我把她们留在意念的前一秒

音乐在持续，荡漾是双脚丈量这持续

耳蜗里。豆荚一粒粒炸裂

我依据习惯得来体验。因始终无法勘破玄机

一圈一圈

直到成为欲望里的永动机。

《》布纹

过去有种私密的传情方式

把文字打成浆，织进纤维。因此那时候人人

都会织布，家家都有织布机

他们从一种叫做“芳华”的植物中提取

鸟兽虫鱼，山川湖海

再密密织补进棉布。也擅长从矿石中拿颜料

赤橙黄绿，青蓝紫

因此。古代的人都十分敬重自然

平和。见山见水

比如我奶奶。我从没见过她

只传说她眼盲以后，镇日坐在织布机后头

给我爸爸织棉衣

《》归隐

每个夜里深睡的人都会归隐

蜷着身体，像小婴儿。少数人会醒来

星云一样扩散到无穷大

在夜里，星云会持续变换形状

只有醒着的人

能看见这种古老变化。所有那些被叫“夜哭郎”的小孩

白天都沉沉入睡，光照过他们的额头

也不醒。但会在体内留下一盏灯的记忆

到了夜晚，这些小孩迅速长大

变回了前世的样子。可能是我们熟悉的祖母

也可能是一枚甜柿子

《》秋风起

你该看见一头温顺的羊

安静地咀嚼干草

几滴翠绿，作为它嘴唇边一条隐形的长江

弯曲着流淌，并不断催生芦苇的黄金和

白头。而在狮子山，你的探险无法撼动父母的深睡

天地那么安静。目之所及，江汉平原

有炊烟般的肉身

《》野天鹅

黑暗中，野天鹅慢慢聚拢

她的身体。

寂静的房间，会有沙沙的声响

又像是窗外的夜雨

野荷塘的水上涨了吗？

梧桐叶因为无法语言而痛苦地下落吗？

黑暗中。野天鹅抬高双臂

因为鼓荡

完成一种荒凉的，预飞的事象

在我的耳朵里

不断制造密集的雨声

《》云贵高原

现在，我是在一列向西的火车上

以想象力的牵引

保持着匀速。

而在外部：横断山脉和风车

正以同样匀速的相对运动，发生着裂变。

每一秒，我所面对的都是：恒常和消失。

光在车窗上投注大面积动荡的阴影

我感受滚烫，由车轮导入又随火车不断遁去。

当我抵达，我是站在云贵高原放射性的

一个凸点上，

并随之冷却或抬升。

《》地理课：武松

装酒的大瓮，被风攥在手掌

而一枚黄金的叶子

就没那么幸运。它依据一头吊睛雌虎的

斑斓，呈现了

妇人的肥美——涂满油彩的柚子

紫石街，小南风的宽袍大袖弱化了

新时代少女的软腰

但凶险于北宋门户上的叉杆。两者的误差

已经够一个人脱掉顺民的帽子

变身扫地僧或京戏里挥银枪的武生

并在一种悲悯性的人格里

壮怀激烈。同时，又附带另两种不同的功效：

孙悟空的金如意

春秋时代，郑国栓门的户植

——这兼具美与执念与权柄的棍或者笔

攥在每个人手里

可以在酩酊大醉时

痛击落水狗

或清醒时，白纸上画个新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