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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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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40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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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物的麻脸

荨麻

 

“如果能从麻绳和编织物里取回荨麻

也就能从婴儿的睡眠里取回它”。

 

在清溪峡,流水的手指会避开卷曲的倒刺

摩挲荨麻的身体。石头会磨光它的麻脸

而我,会执着于磨针

 

或者制造医药。我椭圆的邻居,请挑出毒性最弱的那些

喂你幼齿的马群

 

在清溪峡。如果磨碎食人草的叶子能治愈

幻听和惊风

我五边形的邻居,请带上你多年生的母亲和妹妹

我会执着于掌灯或打铁。在清溪峡

每片水皮身深长八寸

如尺八,风呼呼地吹:有些萧孔不敌秋风

有些秋风不敌萧孔

 


郁金香

 

郁金香的球状种子里

有种叫作“深渊”或“闪电”的东西

需要有心人,找出来

 

如果你信,它会自己呈现

用一种不断上升,旋转着拱出地表的力

而一旦它突破漆黑的边界

春讯或一朵花,就和你不期而遇

 

但这时,它还是有所顾忌

还不肯托出全部秘密,只把颜色的端倪

捧给你看

朱红,深紫,皮粉……花的调色盘叠加着

城池

只有等它完全放下戒备

城门才能洞开

 

光的瀑布照耀你。我曾在一个女人

那里见到这种光。那时

她一手叉腰一手捧着高高的孕肚

——挺拔。昂扬



黑檀木

 

幸运的人,看见过它的脸

坚硬,冰冷。

黑檀木是凝固的海,一个穿海风的人

熟悉它高高树冠上的亮光

曾照耀——山川,波浪,桅杆

当我们从海上回来,坐在宽大的书桌前

打开《植物史》

从中指认那被我们遗忘的前身

寂静中,黑檀木的树叶还在哗哗作响



观音竹

 

它在斜刺里爱我。斜刺里

一种安慰比流水高比山谷深

它只覆盖一小部分我

房间宽阔

我无法像它,只喂养于少量清水

 

它自暗中滑动桨叶

积攒海啸于瓶中东海。立在水上的肉身

因沾染人间烟火,和我

如此亲近

 

我为祂的怒放屏住呼吸

它的名字振聋发聩

冲破了植物边界,但自身已一木成林

荫蔽我书桌上荒凉的旷野

 

它枯死的黄叶——

因吸纳苦厄而不堪负重的肺腑之言

堪堪地黄着



矢车菊

 

碎石里开了朵矢车菊

孤绝而有蓝光

令碎石堆也窈窕起来

路过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我也身上开花的人啦

一整天,带着花忙来忙去

一整天,带着芬芳的秘密

 

要和谁分享这额外的喜悦呢?

这荒凉的温暖

美的孤勇者

留下她色彩的肝胆然后才肯消失

 

深秋。草木凋零

一朵矢车菊,在幻想的意念里

“砰”的一下,发出蓝光



一棵树

 

落雨了。那雨的婆娑更近乎一匹灰马

张开毛鬃,又垂下马尾

 

它呼出的雾气里面,我看见了香樟,松弛着

自己。叶片

抵到了我的额头——“一只温和的手掌抚摸我”?

 

我嗅到了绿。这苦,因显形

而充满我的肺腑,令我想象蒙古草原

 

曾飞奔过的疆域!

 

废弃驿站的古香樟,真的栓过一匹马吗?

缰绳深深勒入虚无的肉身

当我,从大而无当的窗口,读一部植物学的命理史

 

雨中。马蹄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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