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的黄昏
细羊在窗外吃草。白杨木在窗外看它吃草
而我寄身南地。风不惊,云不急
这里是南地——
它在我手上,已经太沉了
远在贵州的英雄却说:
它,无法制作“挑逗的诗意”。为什么一定要制造点什么呢?
黄昏敞开另一部大书
光,从餐食者胃壁牵出一头吃草的细羊
——再不能被飞机的轰响锤破了
那么多命运极轻的羊飞过头顶——这里是内蒙古
这里是南地
我看见窗外:一根南瓜藤,结了几朵南瓜花
《》鸟叫
不是一声按住一声
是集体炸裂出音响
数秒后又块状消失
一口钟去哪了?
为什么不见继续掉出时间?一群鸟
突然不再呈现世界的立体性
而异常沉默,扁平
两情相悦的潮汛已经不在
碎片化的记忆不足够支撑长久空白
早晨四点,聆听者失身时空瞬间
挪移的惊惧之中。
双人床悬浮——
宁静恢复着白昼。窗口
零星闪过一两只哑默的飞鸟
《》雨中的桉树
雨中桉树近乎一匹马
垂下毛鬃,又垂下马尾
雨中桉树呼出白雾
我看见
桉树在雨中松弛着自己。叶片
抵住我的额头——
“一只温和的手掌抚摸我”?
我亲近了苦。这苦因具象
而充满我——我想起内蒙古草原
曾飞奔过的疆域!
孤立于旷野的古桉树,真的栓过一匹马吗?
缰绳深深勒入我
雨中。当我读一部久远的史诗
雨中。当马疾驰
《》黎明前的月亮
最后一颗矮脚星完成了祷告
但因无法抵消
路易斯.格丽克那《直到世界反映了灵魂最深处的需要》
而重新入世。随处再现——
围墙。新败的黄叶。积雨的空荡长椅......
侧身让过身穿蓝马甲的清扫女工
我愿意再踩中什么?哪怕是
——热热的一滩鸡粪
《》毛月亮
下面是黑水塘
漆黑的灌木丛和蝶形叶片
打着旋的破塑料袋。太静了,直到
它打破那安静
自虚无里钻出来。这鲁莽的小兽
占据我思考的整幅画面。世界突然
模糊,或更立体
而我就要看清它内部的
活火山,陨石坑
甚至那棵古老的桂花树
因为那桂花抚上我的脸。因为那香味
如此真切
在我胸腔游走。当我凝视
悬空的身体像磨石
《》塞壬的岛屿
会有绝妙的回响。作为测试
她们使一座岛屿成为死局。但还是有少数人
通过了恐惧的香气
而滞留者
将成为一种生活的象征,继续苦守或挣扎
因为面对诱惑
多数人缺乏那么一点不可把控的逆转力
而坚持认为
落入危险的巢臼情有可原
《》零点的街道
一过午夜。我和你要么分崩离析
要么重头再来。这是怪圈,谁都没办法打破
我还想把卷曲的街道扳正
一过午夜,它像精明的霓虹灯
但这太蠢了。临界点
即不属于昨天也不属于明天
不属于你也不属于我。我们听大红色的爵士乐
橱窗里,玻璃娃娃
美得窒息。巡逻车在梭巡——
让我们,停在刚交易的状态
你进入我的状态
《》鱼事
河滩上的鱼只剩下了骨架,但每晚还
要游回大海。
深夜看海的人,看见了这件奇事
但没人惊奇
也没人为此停下脚步。他们在月亮里赶路
甚至,并不交谈
——大海永在
海面上,越来越多的鱼袒露童年般的骨架
《》怀念
高高草垛上的那个人
此刻没有唱歌,也没有取回他的马鞭
他像坐在宽阔的湖面
他望向远方——湖上没有拖船
也没有一点就燃的春山
风把自己熄灭
风在怀念一个茂盛的少年
但它不知道
风口这呆坐的男子:老朽,害羞
绷直的双腿深深插入枯草
《》月亮
什么构成月亮?黑灰色的
幕布在野外燃烧,透明的火到处都是,
鼓荡出一个个水泡,
那是虫子们叫出了声。石头落地。
苦槿树把色彩的浆果抛回半空,并在那里
形成回忆的涡流。为找回月亮的构成,
一个自带水声的聆听者
进入时间的后半夜。她用想象的蛮力
拉动粘稠的夜。
几粒小星拓展窗户,把亿万光年前的冷光递给她
古老和现实在无声接洽
凌晨四点,一枚月亮打破界限迅速站起……
五点,公鸡开始打鸣,卡车急驶
《》骨刺
巴音布鲁克。把我插入你的荒原
这是我的第二次生长,像棵松树
路过你,“一粒松果路过它自己的母亲”
多么奇异
每个漆黑长夜,我都贴紧草原,贴紧向内生长的裸根
发烫。像我的脊柱
或骨刺。多少年了,我把手伸给大地
摸到它命运的骨头
和生长。我背着青青草原。哦,巴音布鲁克
知道吗?
我如此执着,每个漆黑长夜都反复种下自己
《》纪念日的对话
这一天。我们谈到活着的小美好
小愿景。谈到倾慕的两人
奔赴千里的见面和玫瑰花,及没有成功的性爱
嘴唇咬破了纪年。鼓。两性学
停靠在死亡和生命线上
——“绳索,显现它迷人的不确定性”
仿佛这才是“值得记住的,必有的永恒”。
穹庐盖顶
坟堆一样,但不会害怕。因为星星正作为一种终极的肉体
在闪烁。凌晨,人间大多数的对话已经消失
蟋蟀清鸣。萤虫提着它的纸灯
——看吧。我们深睡的亲人已回到天上
他有月亮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