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迈的大雨

那条山间小路，被水淹没了，如一条河流，从这头，拐了一个弯，奔向了那一头。

雨，一直在不停地下。远处连绵起伏的青山，笼罩在一片迷蒙的烟雾中。近处苍翠的树林里，一座座茅草搭建的小屋，随意点缀在山坡间。

空气潮湿而闷热。路上空无一人。大巴车停泊在雨中，作片刻的休憩。

她叫云溪，住在清迈的一座村庄里。六岁时，她妈妈离开了这个家，去清莱了。云溪和奶奶、爸爸还有弟弟生活在一起。家里只有两间房，奶奶和她一间，爸爸和弟弟另一间。

云溪养了一只小鸟，她叫它“阿哥”。云溪每天早晨醒来，就去看阿哥，和阿哥打招呼：“阿哥早上好”。阿哥瞪着乌黑的眼珠，窜到鸟笼上，也“呱呱”叫：“阿哥早上好。”云溪忍不住笑了。

云溪是叶子的朋友。她俩几年前在网上认识，却从来没有见过面。叶子住在清莱。

云溪从未去过清莱。她问叶子：“清莱是不是和清迈一模一样？”

“清莱有许多大树和花，几条河，我想它们从清迈流到了清莱。”

“噢……”云溪听完，就不再说话了。

每隔一段时间，云溪总要问叶子关于清莱的事。

“云溪，我去白庙、黑庙玩过了，拍了许多照片，要不要发给你看？”

照片上，白庙上繁复的花纹，像一双双手挣脱了人间，向天堂奔去。黑庙里，一张硕大的鳄鱼皮躺在木桌上，阴森森的。

“怪吓人的。”云溪不由道。

“黑庙旁边有一座巨大的花园。我透过围栏，望见花园里有几只天鹅在游泳。我还看见一头牛躺在草地上睡觉，呵呵。你吃过小菠萝吗？妈妈给我买了一大袋，可甜了。”叶子兴奋起来。

“我吃过。爸爸给我买过，清迈也有。”

云溪忽然不见了，一直没有上线，叶子联系不到她。

一天，在学校里，叶子肚子痛。她趴在课桌上，一动也不动。周围的同学们，有些打球去了，有些把脸埋在作业里。

窗外，一只小鸟飞走了。那是“阿哥”吗？

大巴车又开了。云溪告诉过叶子，她读的是清迈中学。

学生们放暑假了。叶子站在校门口，她并没有见到云溪。

“叶子，你在吗？”“云溪，啊！你终于上线了。”“啊？你竟然来清迈了！”

云溪并没有不辞而别。

叶子远远望见云溪朝她跑来。云溪扎着马尾，皮肤有点黑，大大的眼睛，她手里捧着两杯芒果汁。“我太高兴了。”云溪递给叶子一杯果汁，有点害羞。

“呵呵，这叫突然袭击。” 叶子也笑了。

突然，云溪收敛了笑容，眼神里闪过一丝忧郁。“喂？噢，是妈妈。”云溪的声音转瞬变得很轻。“我现在在外面，和朋友在一起。啊？你已经到了。”

云溪和叶子顿时陷入了沉默。

“前段时间，我妈妈问我是不是觉得她当年抛弃了我和弟弟？我心里想说：是的。但她有时候来看我，还给我许多零花钱……”

“妈妈说过会儿要来找我。叶子，你可以陪我吗？”云溪抬起头，恳切地望着叶子。

叶子想了想：“好的。但我不知道过会说什么。”“你什么也不用说，陪着我就好。”

云溪和叶子，找了一家门外开满三角梅的咖啡店。“啊，云溪，你在这里。”一位阿姨推门而入，她穿着一件淡红色的连衣裙。

“妈妈，这是我朋友叶子。”阿姨有丝惊讶，但三个人很快就入座了。

“云溪，妈妈这次来找你是想告诉你，妈妈在清莱找到了稳定的工作，收入也高了许多。妈妈租了一间小屋。如果你愿意，妈妈想把你接到清莱和妈妈一起生活。”

云溪的眼泪顷刻流了出来，她低下了头。“你不用今天做决定，考虑一下再告诉我就好。”阿姨忍不住也哭了。

云溪和叶子的芒果汁都没有喝完。

阿姨急匆匆要赶回清莱。一路上在修路，巨大的石块堆在路的两旁，坑坑洼洼。

云溪一直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我从小就失去了母爱。”叶子摇了摇头，拉住云溪的手：“我想告诉你，你妈妈是爱你的！”

咖啡店门口的三角梅被风一吹，掉落了好多花瓣。云溪把那些花瓣全捡起来，放进了叶子的手里。

“云溪，我还会再来的，别忘了给我看你的小鸟啊！”

清迈的雨停了，天空是一碧如洗的湛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