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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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下着细雨，金龙路上，好几辆锃亮轻巧的轿车狂飙而过，像一阵风刮了过来，积水把在马路边待客的搭客仔溅了一身，引起了“哗！哗！哗！” 的阵阵慌乱和骚动。
车牌号是“3969”的搭客仔擦去脸上的泥水说，妈的，赶投胎去吗？！
其中一个搭客仔说，你还真会装糊涂，都什么年代了，这年头还兴投胎？是赶嫖宿去吧！
哈！哈！哈！老兄你眼光独到，洞察秋毫。你看，真的是到水中月大酒店找小姐了。驾黑色铃木摩托车的瘦猴陈指着刚才那些轿车说。
十几双眼齐齐瞄向停在大酒店前的轿车，果然，从车上钻出一个肥头大耳、腰粗体胖的男人和一个珠光宝气、浓妆艳抹的女人，手拉着手走走进酒店。
本来这群在酒店旁待客的搭客仔对这早已见怪不怪了，再说人家也不一定是那么一回事，他们平时是不会取闹的。只是今天下了一天的雨，没有生意，都闲着。下雨天，出门的客人挥手招的士了，谁还坐风吹雨淋的摩托呢！空等了一天的摩托司机，闷得慌，就开了顿“荤”。红本田笑嘻嘻地说，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再不来客得饿肚皮了，红本田一句话把正笑着的搭客仔弄哑了。
红本田的摩托车是红色双排气的。当年摩托车开始流行时，他曾为自己那辆豪华摩托车自豪过，可现在一切都变了，他不得不把它作为谋生工具。当初，他加入搭客仔行列时，同行谁都不理睬他。因为他以往一直在办公室的温室里养着，白白净净， 斯斯文文一副书生秀才相，哪能干这类活？他们私下议论说，这种人能吃苦？准做不下去，日晒他一天，雨淋他两回，风吹他几次，他就得打退堂鼓了。别人不搭理他，他一下子也拉不下这个脸跟他们套近乎。同行们不知他姓什名谁，便私下都叫他“红本田”。日子就这样慢慢捱着，别的搭客仔见了乘客都一窝蜂上前抢，只有他不好意思跟别人去争，偶尔下定决心去了，动作也没人快，所以他总是落在别人后面，生意也最差。
后来接触多了，这一圈人渐渐地都知道红本田很背运，是个倒霉的“黑仔”。他原来在经济效益非常好的大企业做干部，风光得很，但企业只是几年好光景，就兵败如山倒-----跨了。按照本市最低的遣散补助标准，他领过一点的遣散费后，他就从企业出来了。
红本田把那笔遣散费带回家全数给了爱人紫珮，紫珮赶紧把钱存进了银行以便不备之需。
红本田那笔钱“上缴”后，手头拮据，唯一值钱的是在职时购的那辆红色的本田牌摩托车了。红本田与摩托车形影不离，闲在家无事可做，把精力都放在车上，车被他擦得锃亮光鲜。可不久后，红本田连自己的爱车也养不起了。那天，他把车洗得干干净净，加满了油，推到一位“哥们”那，让他看着办，谁知往日称兄道弟煮酒论气概的哥们摆出一副大慈大悲救世主的样子对他说，给你两千元把车留下来吧！红本田当时以为听错了，愣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这摩托车可是他花了二万多买回来的。他毕竟在机关混了多年，应变能力强，便说，别，这“破车”哪能值这钱，你太损自己抬举它了，让“兄弟”不好意思，我还是把它开回家去吧！
他用力猛一踩油门，“咔”的一声摩托车发动起来，他头也不回就狂奔而去。
红本田觉得老在家看紫珮的脸色很不是滋味。马死落地行，他开始四处找工作。可这年头大专生、本科生满街都是，人家朝气勃勃，有活力有知识，红本田已过中年，又没什么特长，找工作谈何容易，他度日如年，在家紫珮看了不顺眼，出门又无可奈何。
那年盛夏的一天，气温高达36摄氏度，打狗都不愿意出门的日子，他一个人在家怕浪费电，不敢开空调。室内像个蒸笼，把他本来就显胖的身体煎熬得汗流浃背，他开了风扇继续看电视，正看得出神，“啪”的一声，电视停了。原来紫珮刚从外面回来，随手就把电视关上，把他愣在一边。其实紫珮下班回来看到养在家里看电视正出神的丈夫便来气，她一个女人家的在外工作辛辛苦苦，而丈夫大男人一个却在家优哉悠哉看电视，她气打一处出就把电视关了。
夫妻俩大吵一架后，红本田拖着自己的摩托车离家出走了。
红本田从家走出来时，雄赳赳、气昂昂的，很有点男人大丈夫何处不风流的气概。然而，现实是无情的，似乎运气处处躲着他。他义无反顾，逮着机会就去试。
那天他头带黄色的头盔开着摩托车在街头巷尾兜来兜去，想看哪里有招工。突然，有一个人向他招手，他以为自己有机会了，赶紧把车驶过去，车刚在那人身边停下来，那人就跳上车说，去火车站。他纳闷着，这人挺怪的，好像自己不认识他啊！转念一想，也许是过去的工友吧，几千号人的大厂子，你不认识人而别人认识你的事多着呢！，反正自己有空，权当做一回好事送他一程。
于是，没多说什么，他就往火车站方向开去。
很快到了火车站，那人从车上跳下来也不说“谢谢”，扔给他5元钱后便猴急地钻进车站。
红本田拿着这5块钱，愣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人把自己当成搭客仔了。他脸红了，但只一会，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心想，这也不赖啊！就一会能挣5块钱了，如果一天下来有几个客，自己就可以挣二三十块了，好运气的话，还不止这个数呢！总比无事可做强吧！想到这，他一下子来了劲头，开着他的摩托车也溜到人流量最大和娱乐最旺的地带——风华路路口的侧边，似模似样地待起客来。
自此，他操起了摩的行业，开始了风吹日晒雨淋的生涯。慢慢的，红本田摆脱了经济的困境。
雨又下了，还越下越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搭客仔们谁都不愿意走，不愿意先走。都从工具箱取出雨衣披上，带着头盔，只露出鼻、眼、嘴。
今天再没生意，就白捱一天风雨了。他们一筹莫展，对着四通八达的路段和雨中行走的人群一脸茫然。
在红本田一旁的络腮胡队长，两手紧紧抓住车把，机警地注视四方，以便发现乘客目标时以最快速度抢接客源。
这路段的搭客仔就数络腮胡队长的生意最红火，而且说话也最有影响力，他曾当过民兵队长，故人人都称他队长，他好像也自然而然担当着这路段上搭客仔们的队长。
哎！这边！一位中学生模样的乘客在转角处向他们招手，队长和3969敏捷地率先驾驶了过去，中学生看看，跳上了3969的车。队长又重新回到原地待客。
去年政府相关部门发文通知市里所有的进行摩托营运的人员办理登记备案手续，便于管理，不然将被责令停止营运。搭客仔们怨道载声，抗拒着。“凭力气挣钱吃饭，登记个啥？不会是让我们交税吧！”一些搭客仔乱猜测，引起大家的恐慌。相关部门多次催促，他们拒不登记。这事拖了一段日子后，也不知怎么回事，队长带头登记了，连当时生意最差的红本田也不露声色跟着队长去登记了。
一石击起千重浪，这城里的搭客仔都拿白眼瞪他俩。
在这一段时间里，红本田难得的一宗生意，也被他们毫不留情地抢去。不留情面，不讲行规，人人都可以抢他的生意。好几个月，他除了几个熟客外，还真没有一宗生意。那些搭客仔暗地里想：看你有多大的能耐？把这点小钱交税了，喝西北风去吧！
红本田坚持着，不屈不挠，每天最早一个等客、载客，最晚一个回家。
这样僵持了一段时间后，在各方面的努力下，谁都摆脱不了，乖乖的、自觉地登记去。
后来，那些搭客仔到底还是让红本田给感动了，也自觉理亏，谁都没有耐性跟他计较。他们相互间熟络起来了，彼此融洽了许多，在一起常开玩笑。红本田渐渐有了其他散客，并终于有了好些固定熟客。
大家就是从这时开始知道了红本田的情况的。偶尔，红本田对他们说起已分居好些时日的妻子紫珮时，一改以往“爱人”的称呼而称“妻子”。他认为丈夫、妻子都只是夫妻的名份，倘若夫妻没有爱时，称爱人不妥。他不爱紫珮了怎能还称爱人。他还听说外国人都把爱人理解为情人，当你跟外国人谈论爱人时，他们一定以为你是在谈情人。红本田以为他跟紫珮只不过是凑合在一起的两个人，没有爱，又岂能称爱人呢？况且还在分居呢！
事实上紫珮已多次让他回家，可红本田一想起那些往事，就硬撑着不松口。
搭客仔的日子除了风吹日晒雨淋外，有时过得也挺生动滋润的。
那天下着雨，淅淅沥沥的黄梅雨，直把人下得心烦意乱。黄昏时，雨终于停了下来。
那个身轻如燕的美女又来了，轻盈盈的，飘然而至，“惊艳”的模样吸引所有目光齐刷刷投向她，因为是红本田的熟客，其他搭客仔没有抢着把车开过去，都看傻了眼。红本田去了，摩托在她带着体香的身边一个响刹，她莞尔一笑，轻盈的身躯如燕子般灵活地一跃，便跳上了红本田身后的座位上。
红本田才走，搭客仔们就“啧、啧、啧”咂嘴说，红本田这小子就有这艳福，把人羡慕死了。
这时正巧花旦从大家跟前走过来了，她又专门在3969跟前停了下来。然后踮着高跟鞋，一双修长的玉腿摆了个优美的“甫士”，给他一个丑陋的怪脸。
花旦每回找队长，经过3969面前时都这样，3969看着这窈窕靓女，真想踢她一脚，可目光落在她身上时，顿时心又软了下来。
有时花旦走近他时，还故意放慢脚步，看一看他那黑而英俊的脸。他脸马上舒展开来，想说话，最终没说，想轻轻打她一下，最终也没打，只是瞪着他那双红红的、永远睡不够的眼等花旦发话。
花旦这时就爱说，就你那双睡不醒的眼，别人就不敢坐你的车了。是想红莲姐想的吧！说完总是笑嘻嘻地走向队长。3969揉揉自己那双红眼睛，把头低下来。
阿花！你收敛点！别太损人！队长把花旦叫住。花旦还意犹未尽地继续数落3969，指着他的摩托车说，看你那车子脏污污的。还嫌弃别人，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嘿、嘿、嘿……
3969又一次无奈地干笑。
你怎么老取乐他，队长说。
我就爱让他难受，让他悔一悔。花旦坐上队长的车仍不罢休。
花旦的嬉笑怒骂一声紧过一声，声声钻进3969的心。他撑起摩托，拍了一下心口，迈步向前佯作打花旦。花旦突然一声大笑，挥动着小拳说，看你这德性，你给红莲姐好好干吧！给我知道你干了坏事，告诉红莲姐不饶你！
队长赶紧一边把车发动驶走，一边严厉地说，花旦你不能总这样……
这有什么的，碍谁惹谁了？
碍谁？惹谁？你把别人搞得难为情的就……
队长和花旦的声音越来越远，到后来几乎听不到，3969心里还啄磨着刚才花旦的话。连不远的一个乘客向他招手，他也没留神，被排在他身后的黄二哥抢先一步去了，引起大伙一阵大笑。
其实，3969一直在后悔当初自己没把大眼睛、高胸脯、细腰肢、小脚板的红莲姑娘娶过门来。当初红莲姑娘热情追求着他，可他总认为红莲姑娘太开放，太主动，不会成为贤妻良母型，觉得自己老在外头奔波，管不住她，说不定哪一天她又向谁主动了怎办？于是，对红莲姑娘的求爱一口拒绝，红莲姑娘哭红了眼非他不嫁，他铁石心肠硬是不娶。还说，过人世呢！要生儿育女过正经日子呢！你以为是玩过家家啊！本该好端端的婚姻就被他这些观念给毁了，这也成了他人生中最大的遗憾！
这花旦就是红莲的堂妹，是队长的弟妹。事隔几年，如今3969怎么看花旦怎么着，她活脱脱是红莲一个胚，就是那张嘴太损人太厉害了，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很后悔当初没娶着红莲，现在花旦都快成他的神了。花旦常挖苦他、奚落他，他也不在乎，有时花旦几天不来他心里还闹慌呢！他早就把花旦的骂当成红莲在骂了。
雨过天晴，气温变得清爽凉快，困倦的搭客仔们坐在摩托车上打盹，一下一下的，像在叩头拜神。
不一会，乘坐摩托车的客人逐渐增多了，摩托车一辆辆出去又一辆辆回来，别的搭客仔来回几趟了，可瘦猴陈就是没接到客源，仅来回一次，类似这种情况多着，常被搭客仔们“嘲笑”。
瘦猴陈也懒得去理会他们，他已习惯了。因为他总是不清醒、不机灵。他像酒精中毒，反应特慢，“慢动作”是他的毛病，
那天红本田私下对队长说，他啊！没喝酒，可怎么跟废了一样？早晚出事的！
这话真灵，还不到半个月，真出事了。
那天上午，一个比他还干瘦的小伙子坐上他的摩托车，说要去东乡，他去了，就再也没回来。
也就在当天晚上九点多，队长接到瘦猴陈老婆的电话，说瘦猴陈中午至现在都没回来，这是从来没有的事，让队长帮找找看。
只一会，风华路段上的搭客仔全都得到了消息。
当队长寻呼几十遍瘦猴陈都没回音时，平时来往最密切的八个搭客仔首先紧张起来，也乱了手脚，在议论纷纷。队长让大家想想平时瘦猴陈都有那些亲朋好友，然后分头联络去。
大家出发寻找去了。
不一会，大家都回复没发现瘦猴陈踪影。这时只有队长和红本田沉住了气，他俩嘀咕商量了一会，马上让大家分头从城里各个出口寻去，尽管如大海捞针，只要有一线希望，也要去捞。红本田负责报警，队长则带上红本田19岁的儿子再从亲戚朋友圈中细细地寻。
那天风高月黑，结伴找寻的几个搭客仔陆陆续续从四面八方回来了，汇集在瘦猴陈家里。大家满头大汗，蹲在低矮的屋檐下议论着。有人说，不会是去朋友家喝醉了吧！大家异口同声说，要这样就好了。其中一个人愣愣地憋着气细声说，会不会是出事了？这近乎自语的声音人人都听到了，人人都有这猜测，但人人都不愿意这是事实，此话一出便遭受一片责备，大家异口同声说，臭嘴，闭上。
其实大家心里都是恐慌的，因为这种事情在社会上、电视报纸里早有传闻。
第二天中午，果然传来瘦猴陈出事的消息。
瘦猴陈昨天在三丫村遇害了。今天早上才被下田干活的妇女发现的，他是被人勒死抢去摩托车弃尸鱼塘的。
这可怕的结局，令人毛骨悚然。瘦猴陈的老婆哭得死去活来，昏天黑地，傻傻乎乎，疯婆子似的。
瘦猴陈在城里没什么亲戚，儿子还小，丧事也只有队长领着大家给他办了。
瘦猴陈高中毕业的儿子在爸爸的丧事办好后，蹲在低矮的屋角里也不知怎么招呼这些叔叔伯伯们，他那双幼稚纯真的眼睛，看看他妈妈，再看看才念初中的妹妹，突然“哇”地哭了，哭得那么的沉闷，那么的无所适从，那幼嫩的哭声揪着大伙儿的心，谁也想不到用什么话去安慰，只是无奈地看着！叹息着！
第二天，搭客仔都早早来到风华路口待客，可谁都无心经营，不兜揽客人，不开口说话，人人心里抓疼着，懒洋洋的，没点神气，感冒似的呆着。
队长说，都成霜茄子了？没来神气，给点精神来。你们知道，瘦猴陈就是整天没来神气给那些灭绝良心的人看中而遇害的，都提醒点，互相提醒点儿，人命那，别拿人命开玩笑。
虽然队长把话挑明说了，可大家还是没了当初的干劲和喧闹的气氛，颓废了一般。
日子没滋没味的过着，即使偶尔穷开心一回，也没了当初的那种热乎劲，大伙儿一点心情都没有。
一天，近午饭时，队长和红本田驾着摩托车慢慢驶来，一个身子单薄的小伙子骑着一辆崭新摩托车，也尾随着他们慢慢驶了过来。几个懒洋洋的搭客仔眼睛一亮，咦！这小子不就是瘦猴陈的儿子陈光？
当陈光害羞地把车子停在大伙跟前时，大伙儿都好奇地把他围住了。
光仔，你怎么来这了？这车好“劲”啊！
光仔不敢拿正眼看大家，低着头，指了指队长和红本田说，是他俩帮买的，让我跟着叔叔伯伯们学着干，赚钱养家。
大伙儿都转身看着队长和红本田。
队长像一名指挥官那样对大伙儿说，今后大家多担待点这小子，小子才出道，别净抢，往后熟练了才公平竞争。光仔，你把BB机号码告诉大家，有事没事大家都互通个信。
光仔顺从地把BB机号码念出来，大家都黙黙地把它记存下来。
红本田擦了一下脸上的汗，说，大家都把号码互相记着，别净给客人留，连哥儿们都不知。去远了都留个话，久不回来大家都呼呼，联络联络，瞎净钱不行，记住了！
搭客仔们听了，像一下子有了主心骨，说，行！我们就照你们说的做吧！
这以后，风华路段上的搭客队伍虽然只增加了一名新的队员，却显得壮实了许多，就像一支军队突然增加了许多精兵猛将或先进的装甲设备一样，显得朝气蓬勃。
接下来的日子，那群搭客仔像看护着自家的孩子那样护着光仔，而光仔早就把他们当作自己的叔伯亲人了。
日子就这样慢慢地一天一天过去，大家的生活又滋润多彩起来了。
那天入黑时分，红本田正在他那临时租住的小屋里低头猛喝早上煮好的白粥。紫珮又一次来了，红本田把头别向另一头继续喝。紫珮无趣，软声说，我也没吃，你就不能请我来一碗？
红本田说，你不会自己盛。
紫珮看着这锅煮得饭不饭粥不粥的东西，一点胃口也没有，她想到平时他就这样将就，伤心、心疼起来，眼睛湿润了，看了看红本田，不皱一下眉头就端碗盛粥，若无其事地吃起来，才几口，肚子便海浪般翻腾，只见她强忍一会后，“倏”地冲出门外吐了起来。原来她在碗里头发现一只小蟑螂，是一只肚子已被粥水泡白了的蟑螂。这一吐，把她吐得直翻白眼，额头冒汗，黄胆水也吐了出来。红本田在她吐得上下翻腾呻吟不已时，两眼还盯着自己手里的粥继续喝，把粥吃完了，从水龙头接来自来水，把口漱了，然后掏出他的椰树牌香烟点燃起来，优哉游哉地抽了起来。他右手吊着卷烟，左手端着自己那大海碗，盛满一碗自来水，端给妻子紫珮。
他说，你怎么受得了这个，还是回家吃吧！
紫珮把口漱了说，好！我不喝这个！你也不该喝这个！以前都是我不好，没理会你的感受，让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我们是一家子人，哪能让你受这份罪，回家吧！我们都担心着你。
红本田头一回没有拒绝，头一回接住了紫珮的盈盈目光……
红本田看着茫茫的夜色在思索，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跟眼前那个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牵手完美地共度此生？他想到了3969思念红莲的那种痴情和无奈；想到了那红莲姑娘是如何在爱河里苦等、苦盼的相思之愁；想到光仔那瘦弱的肩膀承载着沉重的家庭负担……
红本田彻夜无眠。东方拂晓时，他心境已平复，他不明白怎么自己此刻无悔无怨、无爱无恨，但为什么回家的念头还是那么强烈地在撩拨着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