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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梦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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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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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青山

忽然,想化身一轮明月,不必是一轮满月,就是那弯三秋时节初生的新月就好,偎依着壁立的山峦,静静地散发着清冷而又柔和的光彩,静静地照在这个小山村,这个四面环山的小小村落,小得就像一树桃棵子,千百年来安卧在大山的心房。

山如门板,山如墙壁,东西南北对峙,如一座天作穹顶的茅草屋,不怕风吹日晒,不惧雷电冰霜,温馨如斯,安谧如斯。

看,硕大无比如屏如帐的山墙,四面合龙,保护着你;听,山间互相应和着的清风,传递着阵阵私语和鸣,安抚着你。

不要说,你什么也没听见:虽然,真的是那样安宁,即使一声鸡唱,一叶飘零,都是一处无法释怀的密码。

不要说,你什么也没看见:壁立千仞高及云端,不是山在与蓝天白云絮语,商量着什么吗?即使沉默着,也心照不宣;

不要说,你什么也没发现:青山翠嶂是否是湛湛青天垂下的翠绿帘幕,就是要遮蔽住一些物事呢?就是让你怎么寻也寻不到,即使面对着美味糖果的诱惑,或者寒光四射的带血的刺刀。

山壁合围,是多么阔大宽广,似巨人一般母亲的胸怀,可以包容来自世间的一切美好,也可以疗愈来自外界的一切创伤。

仙菇顶、挡阳柱……一个个充满想象而又生动朴实的名字,告诉你那四面山峦的姿态与气质。铜墙铁壁与慈母柔怀,在这里浑然一体,宛如天成。这矛盾而又和谐的共融,就是这四面耸立的山峦来自历史深处的雅韵与轻吟。

我就是那一枚三秋的新月,偎依在大山的心房‘。我似乎听到了小战士奄奄一息的呼唤,我似乎看到了他一寸一寸爬动到门前的模糊身影,生的希望在哪里啊?这户紧闭的门扉打开后,将会是接纳还是拒绝收留?是生还是死,都交给了未知的命运。

那丧心病狂的敌人,那惨无人道的日本侵略者,是一定要置我们的子弟兵于死地也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伤痕累累的孱弱的身体,大山托着;你血染的求生路,清风扫过;你英勇无畏的气概,明月照着。

也是这个季节吧,一轮新月,淡淡地照耀着,默默流泪。把我深深地藏起来吧,不要这么明亮,不要让敌人在月光里发现了你;可是,也不要这么朦胧,不要让好心的人家因为视线模糊而看不到你。

我着急地流泪。山无言,风无语,月亮只会流泪,时间似乎静止了,命运的手可以伸向哪里呢?没有人能够预测。

“吱呀”一声,柴门打开了。一位母亲,一位淳朴的小脚妈妈,发现了这位从战场上爬下来的勇士:

“孩子,你是八路军?”

老妈妈并不认识你,可是已经不需要更多的言语,搀扶到自家屋里,清洗伤口,喂水,喂饭。妈妈变成了最体贴的护士,母亲变成了最能妙手回春的郎中,一条年轻无畏的生命,在郎中妈妈精心的照料下得以重生。

为了躲避敌人的搜捕,又在一个月亮即将升起的夜晚,把我们的子弟兵转移到谁也发现不了的山洞。

大山,养育出醇厚的子民;大山,捧出滚烫的赤子心;大山,呵护着自己的孩子,不被外来的侵略者继续伤害。

月亮缺了,月亮又圆了。整整29天,冒着全家可能会被凶残的日本兵杀害的危险,小脚妈妈奔波于自家庭院与山洞之间,躲避着不时会出现的日本鬼子,送去精心熬制的小米粥,母鸡汤,悉心照料着子弹穿喉、遍体刀伤的英勇战士。妈妈,只有妈妈才会如此疼爱自己的孩子,只有大山才会有如此博大深厚的胸怀,只有我们朴实无华的民众才会付出如此无需回报的真情。

豌豆叶啊,你怎么就干枯了?你不知道我们的战士需要你的汁液来祛除伤口里的蛆虫吗?

怎么办呀?妈妈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可是妈妈对孩子的爱无所不能。叶片干枯了又有什么关系呢?那干惯了活络的粗糙的手指在细细地捻动,在不停地揉搓,不知道捻碎了多少豌豆叶,也不知道揉细了多少豌豆秧,这是粗粝与粗粝的较量,这是爱心与自然的对抗,这是一位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最虔诚无私的祈祷。奇迹总倾向更加执着的一方,只为从枯叶中榨取点滴流动的生的希望!

功夫不负有心人,苍天不负妈妈的心,汁液取出了,蛆虫赶跑了,伤口愈合了,小战士的生命保住了!这哪里是豌豆叶的汁液,这分明就是一位母亲的心血与挚爱在无尽地奔涌流淌。

漫漫康复路,我们的小战士,妈妈的孩子,你要出发转移了,妈妈怎么放心的下呢?妈妈又怎么能不让你出发呢?

月儿弯弯,独轮车推走了一位死神手里抢下的年轻战士,大山深处留下了一位牵肠挂肚的善良母亲。

硝烟散去,八年寻亲路,二十年报母恩。天地无言,大山不语,百姓们在此洒下热泪,向你们致敬。

今夜,月儿弯弯,勾起千古情思,一角指向天地正义,一角怀抱人间温情。七十年前的故事,要用一千年来讲述,要用一千年来证明。

祖居此地拥军半生,郭投桃棵报恩一世。我欣赏芭蕾舞的优雅讲述,我懂得交响乐的五彩辉煌,我看的明白跌宕起伏的小说演绎,我也喜欢触摸线条水粉的勾勒细描,更是百听不厌中国大地上不断回旋的深情低唱:“蒙山高沂水长,我为亲人熬鸡汤”,这舞姿画面文字旋律里都有这感人肺腑的故事在流传,都有你们母子冰清玉洁的精神在熠熠闪光。

可是,还是让我做桃棵子山梁上那一弯新月吧,清清淡淡,挥之不去,安居此地,静照人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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