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朦胧中睁开眼睛,似醒非醒中,有微弱的灯光透过薄薄的纱帘,投射进一束光亮,室内,只有空调运转的声音,响在耳畔。打开窗户,清晨的空气很清新,弥漫着淡淡的水气,带着丝丝凉意。外面的世界,还很安静,安静得我可以听到很远的微弱的汽笛声,还有流水的声音,树叶轻微摇曳枝叶的沙沙声。
记得昨晚,我把时间设置在清晨六点半,为了今天能准点去医院体检。手机放在离我不远处的柜子上,现在还没有闹铃不停地吵闹,也没有嘀嗒的消息,想必手机的世界,也与我一样,还没彻底苏醒。
在这段时间,我可以随意躺着,什么可以想,什么也可以不想。虽是清晨,但门外,已是热浪滚滚。太阳沿着它固有的轨迹,越来越高,室外地表温度,也随之越来越往上升。
但此刻我感觉到了一阵阵寒意,外界与我之间,隔着水泥砌成的墙,还有玻璃,纱窗,仅仅这些东西,与外面的热气阻隔,让我们之间却有着不同的温度。我如同甲壳虫一样,龟缩在这个屋子里,在方寸之间徘徊。
同一个世界,不同的空间,不同的人,都在体验着自己不同的感受,和这个夏季带来的不一样的温差。有的人因这个夏季的炎热,病了,有的人却躲在空调房里,适应了空调屋子。我不知道,是外面的环境病了,或是我也生病了;是人类污染了环境,还是环境反噬了人类。
我要去医院,这个目的很明确。明确到六点半我得起床,7点我必须走出门,8号是我的看诊号。起床,把东西按顺序收拾好。口罩、证件、核酸检测结果,还有手机等物品,全部检查后,装入口袋,向医院的方向奔去。
我把自己包裹得很严实,遮阳的衣服,太阳帽子,墨镜,就象把自己装在套子里的人。别人说今天要降温了,但出门还是热。此时走在路上,我仿仿佛佛感觉到,我与这个世界都病了。
我努力找寻一些证据,来证明我的想法成立,我的眼光停在路边的河岸边,河水枯竭,路出高高低低的脊背,裸露在外的石头越来越多。
林荫道两侧的许多植物,东倒西歪的,很多被太阳晒得枯死,露出黄色枯萎的叶子。平时那些野蛮生长的绿色坪,现在隐约可见稀疏的绿意,地面大部分都露出燥裂的泥土。
早餐的餐厅,因限电,黑乎乎的,门紧闭着,我透过玻璃门窗,里面空无一人,没有一点营业的迹象。在此时段,已是上班高峰期,路上车流量比平时少了很多,道路上行人也比较少。这些境象,似乎都证明了我可以找寻到的证据。
02
临近医院的大门,一道门槛,二种不同的世界。门外车水马龙,小摊小贩不停地兜售着行人的目光。水果摊、小吃摊,在临街的空地上,互相拥挤着。
我越过这些摊贩的吆喝声,走进医院的大门,人很多。放眼望去,树下、长廊里、台阶上,四处堆满了人,有走着的、站着的、蹲着的。如果找个词来形容,就如同旷野里密密匝匝不同的树木,种植在了广场各个角落,呈现高低不一样的颜色和姿势。
因在疫情期间,医院的防疫措施非常严格,七个闸机呈一字排列,凭绿码、场所码及核酸检测报告进人门诊大楼。
算算时间,我已有二年没到这所医院了。这是一所久负盛名的医院,在很早的时候,我就追溯个它的历史,它经历过抗战,在新中国的建设中,这里的医护人员,又经历了非典、新冠疫情的考验。
我在头脑中,开始快速地搜索着,平时在电视上或报纸上看到的那些白衣战士,还有眼前这一位位普通的医务人员,都让人感到,从他们胸腔迸发出来的那一股子热情,就让人从内心深处,总想搜寻一些词语,来表达一种敬意。
我一边思索着,一边排着队到了二楼,二楼仍是拥挤的人群。每个科室的门诊,聚积了不少人,门上挂着门牌,如同引路的导航标志,把一个个人引向目的地。
门诊内,一些病人,把自己脆弱不堪的虚弱病体,交给了医生,在望闻问切中,一个个检查的单子,如流水作业般,在医生的笔下,开处了不同的处方。门外,那一个个复杂的眼神,他们在焦虑不安与期待中,等待一个检查的结果,这个结果,似乎等待着一场生命的宣判。
我拿出CT片,一个经验丰富的医生,把片子放在眼前,金色的眼睛框内,那敏锐的眼神,洞察着每个微小的细节。最后放下片子,在我面前,严肃的表情突然变得非常轻松,对我说道:“平时你坐的时间比较久吧,颈椎有些问题。”
他惦量着问题的轻重,从他的神态中,其实我已知道了他的答案。他认为不需要治疗,只是平时多注意运动。我仍不放心地追问着,要不要开药或怎么治疗。“每个人颈椎都会多少有点问题。”他说话显得武断,但却平复着我的焦虑。
走出了门诊室,坐在大厅里,我收拾着物品与资料,心情也在慢慢变化,觉得自己不再是病人。
医院,不只是看病,也在冶心,一进一出,感觉就是两种心态。
03
我坐在医院的一角,观察着从我身边经过的每个人。他们有的刚做完手术,脸色苍白,躺在病床上;有的行色匆匆,脸上挂着不同的表情,这些景象逐一我的眼前呈现:
我看见一位小伙子,从我面前经过,他坐在轮椅上,右脚从脚踝到大腿缠满了绷带,斜放在轮椅上,感觉是上了石膏。我不知他出于什么原因,至少眼前的他,没有悲慽的神情。他的父亲推着轮椅,母亲跟在旁边,手中提着一些东西,慢慢地向前移动,最后推在人少靠窗的位置,停了下来。
小伙子表情平静,在这平静的背后,我想大概他也曾失望过吧,在医护人员的治疗,亲人的关怀中,他坚信自己,终有一天会得到康复。
我看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头,推着轮椅上的老奶奶去检查,不时轻声细语地安抚着老伴,不一会儿,老奶奶脸上忧郁的愁容在慢慢散去。
在我面前经过的,还有从产房刚出生不久的新生婴儿,年轻的妈妈抱着孩子,婴儿的皮肤如牛奶般洁白,在明亮的光线下,他们脸上荡漾的笑容如孩子般纯净,新生的生命带来的喜悦,也感染着周围的人。
只有置身于这样的环境,才会让人想起,生命健康的重要,亲人的爱与守护,便是一剂心灵的良药。
04
走出了门诊大楼,绕过大楼前的花园,穿过葡萄藤缠绕的长廊,我走近了对面的住院大楼。临近大楼的水池边,我看见我爸坐在水池的一角,夕阳下他的笑颜,是那样明艳。这是一张照片留下的记忆。
那是一个傍晚,落日余晖斜洒在他的脸上,他瘦弱的身体象一个纸片儿一样单薄。我们就象平常一样,聊着生活琐事,就如同他还非常健康。唯独不同的是,他的声音不再象以前那样宏亮,说话轻微,还不时皱着眉头,用手压着左边的腹部,额上渗透着细细的汗珠。
说完一切话后,他疲惫地闭着眼睛,像是在沉思。我们心照不宣,不愿说疾病,不聊生死。我明白,老爸还有很多的牵挂,对这个世界,对我们。
我穿过水池,走过长廊,楼道里微弱的灯光,让人沉浸在一种气氛里,给人一种沉闷压抑而又莫名的窒息感。如同回到了几年前守护在老爸的那些日子,癌症病房的恐惧、无助与无力感,就如同在眼前。
我又看到他们,一个个的身影,那些生命之光,从树荫下,从台阶上,从长长的走廊,一点点地散去,最后都汇聚成了天上的星辰。
那些记忆的窗口,在我眼前,曾很久都呈现出灰色的天空,灰色的面容,还有那飘过灰色墓碑的冰冷记忆。
而此刻,我真想追寻那些逆时的光,去换回一些真实的场景,而不是虚幻的记忆,记忆的东西,随着时间,总在稀释一些浓度,或淡忘那些模糊的场景。
父母守护着我,护我们长大,给予了我这一生重要的精神财富,而我给予父母的,能守护在父母身边的日子,屈指可数。如今,夜空那一颗颗的星辰,我相信也是亲人在天上守护着我们。
这座医院的医护人员,曾守护着我父母的最后时光。我寻思着,眼前一个个白衣天使,不论他们是否走在光里,在白天,他们本身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就像天上绚烂绽放的彩虹;在暗夜里,他们又如同守护在夜空的星星,是我们至亲至爱的亲人。
在生命之路的两旁,我们赖以生存的环境需要守护,在良性的生态循环下,我们生命本身,刚更需要爱的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