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的路边上,还会有散落的载客三轮车,这些载客三轮车带着许多历史的痕迹,在当下交通便捷的现在已经不具备太大的市场竞争力,但他们也有着独属于城市之中的如同野草一般茂盛的生命力。
母亲身上会忽地起连片的浮肿,发起来时又疼又痒,中药西药都拿过许多,也是在去年连着吃了半年的中药才开始有了收效,不再一发起来母亲就痛痒得睡不着,抓得身上腿上没有一处好的皮肉。
和另一位老师聊天时偶然得知在泉州有一位老中医便是专门治疗这种病症的,我大喜,想要拜托她有去泉州之时帮我带些药回来,我好带回家给母亲备着,让她能够免于病苦。
老师答应得很爽快,只是老中医所在的地方与她惯常要去拿药的医院并不顺路,但是她可以和我一起去泉州,把我交付给认识路的三轮车师傅再各自分走。
老师是位雷厉风行的人,很快便在周末约到时间,我们一路从电动车骑行,公交连坐过了半个小时才到达公交站台,顺利到达泉州。
这一段路对于我这个远距离出行一般都是靠打车的人来说十分新奇,下车,因着老师的指引,我才注意到在公交站牌不远处便停有三两辆载客三轮车,它们多是由自己个人改装,将载货的人力小三轮车加上挡板,简单用防水布围上一侧和头顶,便是一辆简单的改装载客三轮车,有三轮车的链条与踏板,但主要的动力早已经不是人力,而是底下被机油染得乌亮的马达。
我已经很久不曾坐过这种小三轮了,在老师帮我讲好价钱,说好十五块钱师傅要等我拿完药,送我一个来回时,我看着身边这个高度到我大腿,简单用木板分隔开两个座位,为了舒适性还加装有垫子的座位,在原地迷茫得手足无措——我不知道该怎么上去。
或许师傅也已经很少见过我这样的客人了,他看着手足无措的我很久,才拆开前面挡着脚边上的木板,将位置空大了些,这个缺口是车身上距离地面最低的一个口子,我终于勉勉强强上了车,坐到了位置上。
在上车时师傅就示意我让我坐在靠后面的位置,他告诉我等一下,起初我以为他是想再捞一个人上车,两个人发车再一起走,他把车开到一个小区的出口,有门卫有升降杆,还有繁密的三角梅攀出来许多,我静静看着他开着车走进去,每次感觉险之又险似乎已经要擦上栏杆,撞上边上停着的电动车时,师傅依旧是沉稳而淡定的,感觉我并不是坐在三轮车上,而是坐在一头游在道路上的鱼背上,它从容地带我在各种小巷之间穿行,在一户居民楼楼下停着,我才知道,原来我等待了许久的,是另一位要去上兴趣班的老师。
三轮车师傅与这位老师应该是已经约定了许久的相识,上车的动作利索,没有一句废话,一路酣畅前行,八月的泉州天气还是算热,但车开得很快,风穿过车身时是带着些许凉意的,带着泉州温度的,我突然之间就觉得畅快起来,这是一种很特别的体验,能感受到风,也能够感受到泉州的呼吸。
师傅停车的动作漂亮,老师下车的动作也优雅,我才知道他们应该是早已经约定的,是我闯进他们平常的约定出行。
拐过一条河,路拐进连汽车进出都要万分小心的小路之中,几乎是像跳贴面舞一般堪堪擦过一辆汽车的空隙顺利通过交汇时,我知道,师傅的主场到了。
泉州的小巷间曲折回转,青石铺就的路带着岁月和烟火的痕迹,一路比刚刚在大路上更加颠簸,但每一个拐弯之后所见到的东西都新奇,明明是弯折的小巷,在一个拐弯之后突然又出现一片小花坛般的空地,带着花木,带着雕塑,我就这样目不暇接的一路观察,一路感叹,这是我打车出行无法找到的泉州的小路。
我还没有看过瘾,师傅的三轮已经平稳地停在一户人家窗口前,如果没有人带着,如果师傅不说,我是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位名声远扬的老中医就是驻诊在这样普通的居民房中,见我们停在门口,在窗口前忙碌的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才也走了出来,我有些迟疑地下车,师傅是看出了我的迟疑又挥了挥手让我进去。
进到屋子里,看到满墙的锦旗,我突然安了心,应该是不错了。
与老医生描述完病情,拿到两个装着自制的药膏的盒子,我还不算安心,问过使用方法,保存方法,日常忌口,才舒心准备回去。
门口的三轮车已经在边上一个巷子里,转好了方向,等着我回程,这么小的,连两辆电动车同行都有些勉强的地方,师傅是如何成功转弯的,我很好奇,但拿到药早些回去的喜悦冲淡了我好奇的心绪。
在我们即将转出来时的那条河时,师傅突然问我有没有现金,得到我否定的答案后他也没有什么情绪,只是在下一个路口时将我带到一家便利店门口,告诉我可以在里面对换现金,现在其实已经很少有完全原始的交易方式了,我拿着手里的软软的纸币,居然还是有些新奇,这一路的感觉都让我觉得又陌生又熟悉。
现金交易是我小学以至于初中都还算常见的交易方式,之后随着电子交易的普及和我逐渐拥有手机,一年之中都少有这样的现金交易经历,似乎在这一趟旅行,我用十五块钱回到了我的童年,交易了一段时光。
或许我坐上的确实是一条游在路上的鱼,它在城市中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