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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麟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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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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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活着》

刚刚听完福贵讲自己年轻时的故事,有些感慨又有点悲伤。

我似乎应该是见过福贵的,见过田间的他,也见过那头和他相同名字,也叫福贵的牛。

只是我不曾走下田里,走到他身边,听他亲口说过,年轻时的故事;所以此刻,我在书页中,见过了四十年前的,他的福贵的前半生。

我年轻时也像他,或者,每个人年轻时都像他,总会觉得生活太俗,离我们还太远,“等我们长大了”的畅想说个几天几夜也说不完。

直到生活沉默着,将我掼到地上,才知道,我也不过就是一个俗人,没有万丈光芒,普普通通的低头翻找着六便士。

只在想到月亮时流泪,怯生生的再想看那一眼我曾经浪漫的月亮。

余华确实厉害,只四十页字,惊起波澜,我好像看见了我,又看见了无数的人。旁观着,就跟着经历了那年轻无忧的浅半生。

可转眼之间,又回到这颗茂盛的树下,已经是田间平常的每一个老农人的模样的福贵,赤裸着胸膛坐在青草上。那头同样叫做富贵的老牛蹲在泛黄的池塘,只露出脑袋和长长的脊梁,池水犹如拍岸一样,拍打着那条黝黑的脊梁。

在刚刚把《活着》看完了。

着墨不多,却又是真的把每个人的一生都掰碎了,落成这寥寥却也苦长的一段文字。人命很贵,贵到千金难买,人命又很轻,轻到有那么多的偶然错失,那么多遗憾未平。

如果福贵不赌,如果有庆那天没有去学堂,如果凤霞没有那么早怀孕,如果二喜那天并没有在搬水泥石板,如果苦根那天没有吃豆子,如果……

读完《活着》像是分饮下开头村口田埂树下的一瓢苦茶,涩口,但在许多人眼里,却是平常不过的平常。只有那久久的回苦,在口中,在心头缠蔓。

在读之前,就是知道《活着》太苦,才久久的拖到今天才读完,在明知结局无法改变,福贵并不福贵,每个人的结局却总是落在意料之外,却也无可奈何的地方。

战乱没有夺取福贵的命,他比在战乱中死去的老全福贵,可是三年离家,福贵在担惊受怕的某一天里,永远的失去了他的老娘。或许有所预感,可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没有怀念,没有感伤,福贵在不知道地名的地方担心自己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有庆的死最过于遗憾,也最过于残忍,他明明才十六岁,有特长,被体育老师看重着,因为县长的老婆生孩子大出血被活生生抽干血而死,明明,这个少年在最开始的时候,是多么期待着自己可以救人的,却是换他,躺在冰冷的小房;而命运又是那样的恶劣辛苦,让他的亲姐姐死于大出血,两场血,把家珍的心血熬干。

歪着脖子的女婿第一次伸直脖子却是在死前最痛苦绝望的一刻,那样平淡的叙述却饱含着最残忍酷烈的遗憾,可所有都草蛇灰线,有迹可循,如果二喜在上去之前有和其他的工友通通气,是否会多一份生机,是否会有不一样的结局,是否能让苦根不那么苦,让福贵真的福贵些,而不是只能在分不清是悲凉还是欣慰的遗憾里,轻轻的叹:“要是按年头算,苦根今年该有十七岁了。”

叙述中的所有人似乎都算不上坏,有的甚至应该算是良善的,是辜鸿铭先生所诉的:温良的中国人。可究竟是什么让福贵最后只落得孤身一人止一头老牛相伴?

我在文字的夹缝里,想为书里的每一个人求一份生机,如果是在现在,龙二的赌场会被查封,县长老婆会有血库,凤霞会有救护,……,我算不到,想不到,也看不到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二喜,赔偿金三个字太重,是带着血腥味和苦难的,如果是在现在,二喜会因为操作不规范,在踏进水泥板的第一刻就被工友叫回来,保全一条命。苦根父母双全,也并不苦命,那他应该叫什么?叫华良吧,温良的中国人,华夏温良。

在村口遇到福贵的年轻的收集民间歌谣的有闲人会被福贵请回家吃一顿简单的便饭,福贵走在前头,牵着他的老牛,在村里田边的一座砖砌小平房里冒着袅袅的轻烟,明明还隔着有点远已经听到福贵喊华良,那长长的调子悠扬,像是在田埂上唱一支轻快的歌,年轻的,十七岁的半大孩子会飞奔出来,牵过牛,家里不常来客,温柔的小妇人会走出来,福贵会矜持中含着骄傲的介绍:“这是我女儿凤霞,我儿子有庆,我的媳妇家珍……”憨直的汉子会从外头歪着头回来,腼腆的笑着,说自己是二喜……

一家人欢欢乐乐,年轻的作家打着饱嗝,又游荡着走去下一个村子。

所有人,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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