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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的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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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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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槭树

记得那是和妻子刚刚相识不久的一个秋天,她带我到她家去拜见岳母大人。她家所在的西五家乡是朝阳县西北部最偏远的一个乡镇,位于努鲁儿虎山脚下,与大庙乡一起构成朝阳西北屏障,翻过山粱,与内蒙古敖汉旗接壤。村庄皆依山势而命名,南沟、半截沟、兔须沟、三道沟、簸箕掌……村民皆以种地而谋生,祖孙几代多半是地道庄户人家;解放前出过土匪,仗着山势纵横、地形险要、蒙汉杂居,一脚可以踏入两省地界等诸种优势,不畏官府,占山称王。我们还未走到村口,妻子便早早地指给我看前面村道旁的一棵大树,说那是一棵大槭树,它保佑着村庄的平安吉祥,村人敬为神灵,看见大槭树了,就是快到家了。

妻子仿佛对大槭树有着特殊的情感,她说她每次远行归来,最早望见的是这棵在村外迎接她的大槭树,她向我讲述了许多关于大槭树的故事。

首先引起我兴趣的是它的年龄。它生于何年已经无从考证,村里老人也只是记得他们儿时,这棵树就蓊蓊郁郁,凭记忆猜度和听上辈老人讲,它的青壮年时期大约是在清朝末年或民国初期,屈指算来,这棵树恐怕至少也是一个经历了200年沧桑的“老人”了。

大槭树的干虬颈高挺,树冠呈圆形,它的枝努力把天空向四方撑开,主干的上方有着一个洞,洞口幽深而神秘。下雨了,在地里干活的人们来到树下避雨。有淘气的孩子爬上树去,总会被大人喊下来,告诉他们不许爬到树上去,这棵树的年龄比你爷爷还大呢!大槭树的果实成熟了,翅果随风飘落,人们也从不攀爬上去摘食,而是等它慢慢地从树上飘落,再从地上捡拾。

大槭树属落叶乔木,春天细雨如丝,它同其它植物一样,在造物主的安排下,发芽吐叶;夏风渐渐地烈了,它就用它那一身浓绿装扮着小村的风景,果实状若只只绿绝的蝴蝶,潜伏在枝叶间,轻盈秀丽,使人的心情顿时感到轻快;经秋叶红,灿似朝霞,枝叶扶疏,满树如染,它那银白色的果实如同凤凰身上缀满了美丽的斑点,或红或黄的美丽叶片又如同枫叶在秋风中潇洒婆娑地飞翔;冬天来了,人们就将它的果实去掉那银白羽翼,将其炒熟,用笸箩端上待客。剥开那薄薄的略微发涩的皮,小村人会叫你品尝到它特有的芳香。

大槭树周围方圆数里的沟塘坝堰,没有一棵它的同类,大自然把它造化得孤零零傲然屹立在村道旁的旷野里,虽已是百岁老人却依然枝叶繁茂苍翠,像小村的哨兵或乡村办理喜事的支客,迎迓着远方的来客,目送着村里远行的游人。

小村的游人大体有三种。一是小村远嫁的女子。她们因为婚姻的关系,离开了养育她们的土地。她们总是念念不忘生养自己的父母和家园,童年的生活和对小村的回忆将陪伴她们终生。二是一些功成名就的学子,就像小村精选出的高粱或者大豆的种子,撒播在更广袤的土地。三是出外打工的后生。村子没有多少平整的土地,大自然恩赐给小村人所赖以生存的全部几乎都是坡梁上开垦出来的梯田。村子里仅有两口水井,供养着全村的人畜饮用。随着时代的进步,小村已显得日趋活跃。对外面生活的渴望,使得小村多出打工仔打工妹,在市里、省里或更远的南方、北方凭着一身的力气或手艺谋着生计,也描绘着自己的理想。

出门在外的游人就像那沟渠里小小的浮萍,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四处飘泊。经过了一些悲欢的履历,就会在或浓或淡的雾霭中,让大槭树的枝桠重现在记忆的天空下,让他行色匆匆地拐过一个个山峁,翻过一道道坡梁去眺望家园房顶上所飘浮着的袅袅炊烟。看不见大槭树的游人,他们日夜思念着大槭树,因为他们把它当成了家园的标志,是他们赖以回忆和思念的家乡风景,那是他们在自己心目中竖起来的思乡的旗帜。

后来,我们结了婚,回回送妻子回家,总是瞩望着大槭树,总是会想起有关大槭树的一些神话。日子就这么过下去,谁也不在意,我们从农村来到了城市,一转眼,孩子已是12岁的学生了。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大槭树骨质疏松的身体,终于抵挡不住风雨的侵袭,它若大的树冠被狂风和雷电摧折了。人们怀着一种临难的心里,纷纷从村庄里赶来,望着那突兀的树桩悲伤不已,我和妻子听说它的不幸时,脑子里掠过了一道闪电:难道大槭树再也不能承受人们对它的瞩望和寄托了吗?乡村平淡的日子里人们生命的依托随着时光而悄然流逝了,那以后一种不祥的烟云笼罩了小村的天空许久。一些后生媳妇将大槭树的枝桠拖拽回家想当柴烧,她们遭到了公婆的愤怨、丈夫的拳头和村人的冷眼。

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三年过去了,大械树桩依然屹立在村道旁,没有谁动它一手指头,人们很尊重地让它慢慢老去,望着它,勾起痛苦或欢乐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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