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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一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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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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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秋

天边那片晚霞在围村林后面渐渐隐去的时候,夜色便像一顶巨大的帐子从村子上空罩下来。这时候,渡鸦唱着倦歌,向树林投去;猪羊归栏,鸭鹅归圈。家狗裹着毛长如裘的花衣,正踯躅在地头等待着主人的命令;它看主人无意束缚,便色胆包天地奔向邻居花花;不一会儿,两条丑物,在众目睽睽之下,甜情蜜意地嬉戏开来;远处,村里的大公鸡有气无力地鸣着长调,招呼着妻妾们飞上昨天宿营的枝杈。

现在,田野里变得像一条坦坦荡荡的汉子,伫立在这天地之间;它丰茂的毛发,都被上天收去,掩盖在这片沃土之下了。风流的二孬和小寡妇幽会密所,也被季风无情地卷到九天之上。

这时,晚归的农人扛着沉重的农具吆喝着牲畜拖着困乏的身子三三两两,橐橐地走在轻雾弥漫的小路上。

村里袅袅的炊烟早已和夜色融为一体了。

此刻,厨房里云蒸霞蔚,四处飘逸出阵阵馒头焦黄的麦香和蒸红薯甜丝丝的腻香,自然少不了生调白采芯和萝卜丝的清香。奶奶盘着腿慈祥地坐在灶前,腿上沾满了草屑,她把从草末堆里捡到的黄豆一粒粒煨在明明灭灭的火旁;一会儿,便听到噼噼剥剥的脆响,它们好象一群嬉闹的鸡雏在争食幼虫。那火塘里的余光把奶奶矍铄的脸庞映得通红通红的,如同挂在枝头的柿子般可爱。我喉下有个饥饿的小兽在探头探脑,奶奶觉察到我的不安,示意坐在她的身傍。我偎在奶奶身旁吃着香喷喷的黄豆,嗅着奶奶湿厚的手背散发出淡淡的体香,肚腹间那条烦躁的小兽果然安静了许多。奶奶用昏花浑浊的眼睛盯着一明一灭的灶脸喃喃地说,明天又有大风咯,你看灶脸都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起风了。院门外,那棵高大的榆树,又在“咕—嗄—咕嗄”地叫起来,声音低沉而洪亮,像一只求偶的牛蛙。

这时,院里响起迟归的脚步声,接着便是当的一下锄头落了地,还有洗脸水泼地时飞翔的轻重急缓的细响;一声水盆落地的脆响之后,一个巨大的身影投在门口的月光里,刹那间,人已进了屋。

不一会儿,一家老小鱼贯而入,在厨房里席地而坐(我听见每个人的腹中都藏着一头饥饿的小兽在不安地躁动)。中间放着调好的箩卜丝,白菜芯,还有堆积如山,散发着热气的馒头和红薯;大家没人说话,很少谈论什么话题;只有咀嚼萝卜丝和白菜芯清脆的声响,当然还有吸溜玉米糊糊醉人的乐曲。

房间里没有烛火灯光。此时,一轮圆月挂在窗棂上,洒下一地冷冷的清辉。大家默默吃东西的影子映在地上,仿佛在演一部木偶剧。

院子里那头饿猪在寒意深深的秋风里,哼哼着,在门口踱来踱去,不时地把巨大的脑壳探进门来,没人理它,知趣地又走开了。

发表在《佛山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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