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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空之上一朵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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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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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草原》

秋天的草原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绿色,草地秃一片黄一片的,在西伯利亚的大风呼啸下失去了直立挺拔的生机。

被新搭起的蒙古包掩盖住的地面,不再像之前那样荒芜。

羊油燃烧的灯光,给这个黑暗的世界带来了唯一的光明,尽管在寒风中这点光芒显得如此单薄和微弱。

回头望了一眼被风吹到皱瘪的蒙古包,阿拉玛不由得眼角泛着湿润,除了叹息,被羊皮包压着的肩膀在颤抖,现在,只有迫使自己离去的无奈,陪伴着他的只有背上的行李,还有对过往的眷恋。

眼前即是广阔无垠的草原,尽管连草的颜色都显得那样悲凉,光秃秃的草皮,让这片草地更加单薄。

阿拉玛的一生都交给了蒙古草原,他从没有出过这片存着自己半生记忆的草地。

作为游牧民的后裔,阿拉玛自小便随父母生活在草原,一直随着季节和时间带着“蒙古包”迁移住所。

当然,随之迁移的还有羊群。

湛蓝的天空散发着令人舒缓的柔光,一望无际的草地是他的家园。

每当骑在奔腾的马儿背上,赶着羊群,阿拉玛都会兴奋的大声呼喊,在草地上打滚,直到沾满满身的泥土。

只要一出家门,就能够闻到来自大草原的自然气息,他总会激动地伸个懒腰,顺道享受着阳光带来的暖意。

又到了蒙古包该迁移的时间,阿拉玛突然神色黯然,用鞭子无力的赶着羊群。

他知道这个埋藏着自己一段感情的寄托地,可能又一次是远方了。

夜晚的草原十分寒冷,只有用羊油点的灯火是可以给蒙古包里带来的唯一光明。

坐在草地上,用微弱的灯光温暖手心,望着满天璀璨的星空,阿拉玛渐渐在羊圈里的平地上睡去。

谁也没能想到,火焰冲天呼啸,照亮了整片草原,夜空中的火光冲破了天际。

阿拉玛近乎疯狂的在呼喊着,泪水掺杂着鼻涕从口鼻中喷流出,对蒙古包无力的抢救,却因为身体的疲惫而无限徒劳。

在哥哥阿玛尼眼里,这天空的蓝色,却并不是那样美好。

无边的草地,每次的蒙古包迁移,阿玛尼心中总没有一种落地归根的感觉,甚至每次搬迁,他都会因为环境的改变,不停的在床上翻滚而失眠。

他总是会想:家到底在哪啊,为什么每个地方都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

兄弟两人都曾听在外漂泊的父亲说过,在这草原的远方的尽头,有着与这里截然不同的世界。

巍峨的建筑,车水马龙的街道,每个人都有定居的住所,不用为了奔波游牧而劳累。

年少的求知欲总是那样强烈,向往外界的情感不由得涌上了他俩的心头...

让弟弟阿拉玛去羊圈里取羊油,望着面前被风刮到皱瘪的蒙古包,阿玛尼的心不由得揪了一下。

他提着羊油灯的那只手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那一夜后,只留阿拉玛跪在一片废墟面前,面朝被烧毁的蒙古包的方向不住的流泪与颤抖。

这片草坪被永远的烧秃了,从此再也没有过绿色。

阿拉玛在一旁手握在那场大火里仅剩存的信物,那最令他珍重的父母图片被握在手中,他泛着泪光而抽泣。

阿拉玛已快记不得父亲的面容了,可童年被父亲驮在身上仰望远方的那副画面,却时刻回荡在他的脑海。

他不想离开这里,尽管全部的家当已经被那场大火燃烧殆尽。

阿拉玛想留在草原,这里的回忆,就连父亲的身躯,也都被埋藏在这绿地之中。

“阿拉玛,跟我一起走吧,草原的远方尽头,父亲跟我们说过的,那才是真正美好的地方!”

阿玛尼强迫着脸颊对着阿拉玛挤出一脸苦笑,被凛风吹裂的皮肤,在面部压迫出狰狞又无奈的表情,使得本就苍凉的草原上更加没有了生机。

他只是觉得无以面对阿拉玛,于是缓缓的背过身去,独自抽泣。

被阿拉玛强行从蒙古包内拽出的物资都堆在一旁,阿玛尼从那堆杂乱的东西里精确的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将它仔细地用草皮包裹好,放在背后的羊皮包里。

他背上的羊皮背包早已被汗水渗透,一种从未出现过的奇怪感觉顿时涌上阿玛尼的心头。

阿拉玛静静地跪在草地上望着远方的大地,脸色苍白而无力。

他的双膝已经陷入了湿润的泥土中,草地的刺头戳到他已感觉不到疼痛。

跟父亲一样,阿玛尼走了,他去了远方,一个阿拉玛这辈子都从没有见过的地方。

阿拉玛知道,这个地方已经待不下去了,多少年来的草原每一天都在消逝。

直到从远方开进草原的越野车和滑草车不断的驶入,在草地上刮出一道道痕迹。

他才知道,这里已经不再是以前了,曾经的草原,再也回不去了。

草地从茂密变成稀疏,逐渐荒芜的草地令羊群再也没有了栖身之地,马儿的食料变得越来越少,被抛弃,被饿狼捕食,草原的生灵都在忍受饥饿,孤独,无家可归的痛苦。

阿拉玛早已没了时间概念,他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能驮他在背上向远方奔跑的马儿也逝去了,就连自己的哥哥阿玛尼都抛弃了家乡,去远方闯荡。

从西伯利亚驶来的寒风,连同着南方的大风夹杂在一起,他们揉搓成一个个包裹着水汽的气团。

在刚被羊油灯点亮的夜里,毫无征兆的下起了暴雨。

又是一年夏天过去了,草地却没了往年的生机。

有穿着特别时尚衣服的人来到这里,在曾被烧毁的蒙古包附近,一座座崭新的砖砌蒙古包拔地而起。

它们在夜空中闪亮的光芒,是用一种叫“电”的东西,在这大自然里,显得不同寻常。

他们的灯光没有羊油灯的那般舒适,在夜空里也不会随着草原的风摇曳,更没有羊油灯那样温暖。

阿拉玛只能感受到那股本不属于草原的气息,正在侵蚀着这里的绿地和天空。

这里的夜晚,再也望不到满天的星空。

这里的草原,已经变得千疮百孔。

越来越多的人,从远方过来,在这里扎下根基,建起来“草原度假村”。

阿玛尼再也没有从远方回来,就和父亲一样。

只不过父亲的遗体,是被人抬回大草原的。

父母早已去了远方,只不过是遥不可及的远方。

羊群在阿拉玛离开之后,渐渐的散去,谁也不知道那些曾经在这片草原生活了半生的羊去了哪里。

现在,只留阿拉玛独自踏上了远方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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