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痴自小爱习武。
自小习武的武痴都是自己摸索着前进。小时候武痴把村北沟壕的一颗锨把粗的直溜溜的杨树枝砍下来当少林棍,平时就放在角落里,大人不在的时候就拿起来呼呼的抡,把猪吓的不敢吃食,把公鸡吓得往高处飞,鸡窝里的母鸡被吓得咯咯的叫,似乎在发怒。
武痴现在四十多岁了,爹妈都不在人世了,武痴媳妇带着他的女娃早都跟人跑城里了。
武痴不去撵。
“武痴你得是一根筋!”
“武痴你把媳妇追回来啊”
“武痴你不是敢拿砖拍胸膛吗,你去拍那狗男人啊”
武痴不去撵她的女人。
飞走的鸽子你撵得上么!
武痴在村子里干活,干完活还在后院打拳,后院已经没有猪了,没有鸡了,猪槽也不见了。只有前头的老房子还屹立着,像他父亲的一辈子不弯的脊梁。
村里的工头一天给武痴开一百元的工钱。
“多不?”工头给武痴发一根好猫烟问。
“不多”
“少不?”工头的嘴里吐出的烟轻飘飘的,不像武人的嘴里吐出的烟像一堆冒烟的湿柴火没有点着一样浓。
“不少!”
说完武痴就去拉砖,一架子车的砖,武痴一只大手卡住一条车辕就上了土坡,胳膊一扭车辕,变个方向,手退到辕头上,胸腔憋着一口气,就把车辕掀在空中,把砖哗啦啦倒了出来,红砖们就像辣子涮羊血里面用的血块儿下在了黄土地这个大锅里。
“你让工头给你涨钱啊,武痴”有人仰头说武痴。
“谁都不容易。”武人吐出几个钉子一样的字。
既然这样,没有人原意管武痴了,自家屋的人也没有人管他,离武痴最近的一个嫂子说她也不管武痴了 ,“武人涩(抠)的太太。”
没有人管武痴,武痴就想去县城,县城活多,同村的光头愿意和武痴一块去。
下了工的武痴在城中村的宿舍里露出一身的疙瘩肉,他让光头拿一块平平整整的砖往胸膛上拍。
“使劲啊。”武痴把腔子往前挺,面貌狰狞,像一只大猩猩。
“武痴厉害啊。”
大伙夸完武痴就急急的散了,有人去打牌,有人抱着手机在咔咔的摇,有人仿佛是去约会,在镜子前面左照右照的,似乎要把眉眼像一张刚揭上手的麻将牌摆顺一样。
人们都走了,只剩下武痴和武痴亮晶晶的胸膛。
武痴也想上街去。
街上美的很,灯光像媚眼一样亮了起来,骑着崭新共享单车的女娃像天仙,看上去像仙女一样好看,可是一辆不停按着喇叭的小车忽然从身边窜了过去,就像屁股上扎了一把刀一样,许多路人都侧目怒视,武痴听见前面传出“怦”的声音,知道那东西和什么碰上了,前面的人马上像农村坐席一样,人迅速围了上去,围成一个大致规范的圆圈。
司机正对着躺在地上的女孩说他的车子几百万呢。武人从几个人的肩膀缝隙伸出一根尖锐的指头。
“你开的比火箭还快啊。”前面的几个人听见说话的口气又生又冷就闪出一个空地来给武痴。
司机扭过头,胳膊和前胸绣的都是怪兽的图案
“你小子说谁呢!”怪兽也用食指指武痴。
武痴不怯火那些怪兽,他脱掉短袖儿露出一身的疙瘩肉来。
“我说的就是你!”
武痴眼睛斜着早已看见有一个不太平整的砖,很脏,但是只有这一块,有人眼疾手快给武痴替了过来,武痴看见是光头就瞪了光头一眼,光头呲牙笑了一下。武痴把砖头往胸膛上拍了好几下,拍的砰砰的响,像山贼半夜敲一座庙的山门。
怪兽男看了看自己的白生生的浮肉咬了咬牙 ,又咬了咬嘴唇。
“伙计,我不和你计较,我有的是钱赔她!”
“这不就结了!”
武痴听了把砖头放在原地朝光头呲了一下牙转身走了出去。
光头一溜烟跟了上来,拍着武痴的腰“好样哦!”“那可是工地二老板的儿子”光头说。
武痴愣了一下,想说你咋不早说,话到舌头尖又把话卷了回去,另外吐出了一句。
“那又咋样!”
武人到底是武人,照样卖力干活,一次从架子上掉了下来愣是抓住一根突出的钢筋没有继续往下掉。这事让武痴出了名。
二老板看上武痴,要武痴当他的保镖,武痴当了几天就不愿意当了,他心里说怎么自己活得像一条狗了,吃不上正经饭光替老板喝酒了,二老板看上武痴了非叫武痴找个正当理由才放他,武痴就寻光头,光头要了二百块钱,给武人弄了些黄色的粉料蘸着唾沫星子抹在武痴脸上让武痴装病,说得了黄疸了,二老板看了一眼武痴没有说话,二老板媳妇看见了说不要让武痴干了,让武痴滚出工地,武痴当即就把黄的粉揉了,说他只是不想当保镖,声音软软的,连胸膛似乎也凹了进去。
武痴又回到工地了。
楼房越来越高,武痴看上去越来越小了。武痴挣的钱也不少了,却一大部分在工头的账上面,小部分自己存在银行里。武痴有一个想法就是找一个好女人成个家。光头说你别痴心妄想,好女人你耽搁了多少啊。
光头你倒寻下下家了,武痴不服气,却找不到让自己服气自己的道理来。
自此以后,武痴就不再表演拿砖拍胸膛的功夫了,他一个劲儿的想攒钱,他想自己老了的话咋办?难道女儿会回来给他养老不成?
想的问题多了,武痴的胸膛就会疼,武痴不再让光头拿砖拍他的胸膛了,光头忙着和一个外地女人接触呢,光头还不停的说他和那女人亲嘴的感受。
武痴的胸膛慢慢的瘦了下去,瘦的有时候能看见肋骨一排排的,像他爹使过的木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