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凯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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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新来的在小巷子里卖馅饼的女孩把摊子支在包子店的对面。这极其正常。这没有什么不可以。
一开始对面的那家包子生意很红火，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卖包子的老板娘黑廋、细高个、大眼睛，只是眼珠子看人时转动的太快像一束光还没有照到墙上就移开了，让人感觉到不缠合，他的男人不甚言语，总是在内屋不声不响的包包子，有时候女人喊：
“豆腐的多包些。”
从内屋就传出“嗯”的声音。
有时候女人又喊：
“肉和油的多包些。”
那男人就又“嗯”一下。
那女人忙的风风火火，整个巷子在馅饼女孩来之前，人们只知道照着习惯地踱步到包子摊前吃包子，吃豆腐包子、茄子包子、萝卜包子、大油包子、豆沙包子、酸菜包子，南瓜包子，吃女人用一双手搅拌的各种馅料包成的包子，吃男人用双手捏的各种各样的包子。
有时候会有一两个人突然问：
“有没有豆角包子或者其他包子？”
女人就起身擦额头的细汗说：
“没有，其他的也顾不过来包。”
然后顺手把沾在脸上的头发丝用手抹在耳后，转身又去端稀饭或者豆腐脑。
奇怪的是问有没有其他包子的人越来越多。
那男人在内屋嘀咕着：“这么多还不够你吃!”
女人被问的多了就不言语，有时候心里刚有些新的打算又被吃包子的人的闲话一打搅就又忘了，有时候不知道脑子里想什么就会把稀饭端给一个要豆腐脑的人，或者脑子像粥一样算不清账来。
“三个包子，一碗稀饭加糖多少钱？”
女人呆了呆才报出得数：
“五块五吧”
她也不知道慌慌的在担心什么。
直到馅饼女孩出现在对面，她的心才踏实下来，踏实下来却觉得步子忽然重了，手臂也重了，眼里烧了一把火一样，心急急的跳，似乎端着的瓷碗也抖动着，头有些发晕，甚至忽然会趔趄一下，把眼前的坐着的吃包子的年轻人吓的跳将起来闪开老远。跳开的年轻人鼓囔着红油辣子的嘴唇，双眼慌慌的说“你想咋，阿姨”。
大家都感觉到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昨天的包子吃了我现在嘴角还麻着呢!”
那个老太婆用俩个指头扶着右边的半张凹馅的脸，声音小小的说。
“调火重的太了!”
高个子的年龄大的老者居高临下粗声粗气的说：
“调火得是不值钱了!”
女人只是歉意的笑，脸似乎更黑了，黑的让我难过。那男人在内屋撅着嘴角也不知道他是因为那句话而不满而生气。
“你总是该把南瓜也蒸熟啊”穿拖鞋，超短裤上有好几洞的年轻女人指着包子女人说：
“娃拉肚没有上成学呢!，你说咋办!”
女人努力把脸上的笑意扩大了些“真的对不起了。”
然后不声不响的包好了几个包子塞到短裤的手里“对不起了”她声音小小的像一股水流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沙漠里，毫无分量和感觉。
“你看人间对面的葱花饼多卫生。”
短裤撒拉着拖鞋啪啪的走了。
她才认真地注意到对面的女孩，那女孩戴着口罩，新鲜的粉色口罩，眼睛里有许多的干干净净的水在荡漾，脸上裸露出的部分细腻白净，那手臂柔软，两根葱一样的指头在黄亮的饼上面转来转去，一个小的白亮亮的铲子在手里上下翻飞，一大平锅七八个饼子像一些棋子被它一会儿安排在中间一会儿安排在两边，有时喉她又极快的把案板上的面团用细幹杖推开，葱段一样的手指把面片拉长，在酥油盒里挖出一大块酥油来回两下抹在面片上面，右手卷起个头再往前顺势一推，推成个尖形集子，再踮起脚尖用力一按，按成一个圆形的饼样，按的内面的酥油从缝隙间挤了出来。
女人看的一动不动，男人站在身后咳嗽了一下，女人回过神接过放满包子的笼子，男人也朝南边看了看，又看了看周围不多的几个人“人少，你也不说声!”男人嘟囔了一句，意思是包的有些多了。
吃馅饼的人都整整齐齐的排着队，女人坐在屋子里的板凳上看着眼前的一切面无表情，排队的人都不说话只听见女孩的幹杖有时在响，有时是饼子摔在铁锅上的“砰”的声音，声音极其好听像有人拿个木头锤子敲金蛋，像一个礼花炮在天上炸开像新婚现场喷向新娘的礼花，女孩的脸还真的红红的，也没有人给她擦脸上的细汗，年龄大的男人安安静静的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呢，胳膊上刺着青龙的小伙一小步一小步地朝前挪着，手指脚趾都涂着油彩的女孩眼睛里闪着光像看白马王子一样看馅饼女孩。
卖包子女人挺了挺了平坦的胸脯，从内屋的挂起的门帘角上漂出一丝丝烟雾，女人刚想张开的口又闭上了。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声音好大啊，声音把男人都惊的探出头来，对面排队的人都回过头来冷静地朝女人这边看了一眼。
女人不知道把手机在哪儿塞着呢，她站起来四处寻找。
没有人注意到女孩也抬起头看了看女人，她的眼睛里还是那么洁净仿佛有一个深潭，她的眼神慢慢变得有一丝哀伤，她拿纸巾擦了一下眼角顺便也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密密麻麻的细汗，然后继续忙碌起来。
那女人接了电话，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仿佛冬天的太阳忽然跳出了云层的捆绑。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也没有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因为这些都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没有人关心她，就像没有人关心你和我一样。我们的痛苦或者感觉到的幸福都被外在的忙乱的生活所遮掩，不会轻易露出。
我感到那包子女人心中一定有一块石头落了地了。
她整个人看上去明显精神了许多，她脸上的笑意已经像一张弓一样充满了弹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