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在看电视

雷声现在雷打不动的习惯是一个月给父亲打一次电话，而不是原来的两个月给父亲打一次电话。

雷声打电话给父亲，最近咋样啊？

他父亲接了电话，声音细细的传来，说，好着哩，你不是昨天才问过了吗？

雷声是问过了 ，这几天他没有干活，整天都在催工程款呢，烦。烦了就想给父亲打电话，但是，说的还是那几句话。

雷声听见风刮得很响的声音，雷声说父亲，让你不要出去，外边多冷啊 ，又跑地里了。

他父亲说，哦，知道了，知道了，我出去透透气，透透气，就回，就回。

雷声知道父亲去和庄稼地里的庄稼说话去了，他不想让父亲那样做 ，是他的话一整天看电视多好啊，可惜他总是忙。

需要什么不？

雷声软下声音问父亲，雷声每一次即将结束通话的时候都会这样问父亲，一般父亲都会说不需要，不需要，在村子花不了多少的，政府一个月还给百十块钱哩。

这一次，他父亲迟疑了一下。

父亲说，你问什么啊？雷声觉察到了父亲的问话有些奇怪，他说，我是问您需要什么不？

父亲说，也不需要什么…只是你能不能给我开通一个电视频道，父亲忽然说话的声音亮堂起来，就是那种欣喜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就好像一个孩子说到自己喜欢的东西越说声音越响 。

有一个频道是专门放映有关猫的，你板凳叔说有呢。

雷声听的有些糊涂，可是很快他反应过来，也就是说父亲希望雷声给他预订一个电视频道，电视上是有许多付费频道的，雷声从来没有弄过这些东西，他在城里忙，很忙， 根本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宠物频道，宠物频道有什么可看的啊，雷声想，不掏钱的宠物频道他倒是看过一个，就是关于熊猫的频道。

雷声看过这样的频道，看着看着就睡着了。雨滴说雷声 ，还是赶紧睡吧 ，明天还要干活呢。雷声最喜欢看励志类的节目，雨滴说雷声，励志？你现在还想咋的？

雷声什么也不想，二十年来，雷声觉得在城里自己还是像个打工的，他不知道城市怎么样在运转，也不知道是谁在让城市按照某种方式在运转，关于文化方面的教育方面的城市发展规划方面的他一概不知，就好像一块土地他只是一个犁地的或者收割者他不知道这块地是谁家的地，种什么怎么种是谁在拿主意，当庄稼丰收了的时候，是谁在哪儿庆贺土地的丰收，当土地欠收，有没有人为此而哭泣。他爱看励志的电视节目，他希望节目中的每一个人特别是那些来自农村的孩子们被城市的管理者接受，他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其中的一个。

雷声恍惚了一下，因为父亲在叫他的名字，雷声赶忙答应父亲，哦，在哩，是吗？我一会给您看看。

父亲口气暗淡了下来，说，你忙吧，不好弄就算了 ，不过 ，花不了多少钱的。

父亲再一次打了电话的时候，声音欢快地说，好了，好了。按照你说的，我一按遥控器，那个台就出来了。

雷声说，好了就好，只要你喜欢就行，不过，晚上别看太晚。

父亲声音里充满快乐说，知道知道，你板凳叔也羡慕我哩。

雷声心里说，板凳叔家不是有电视吗。

父亲问雷声，你过年回来不？雷声说，不一定，因为甲方总是在年底才会付清工资，如果疫情再出现什么变化估计得在城里过年。雷声又说，我会抽空回来看你的。

雷声下车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 ，村庄的道路在月光下白亮亮的像一匹匹分散着的发光的布匹，田野安静，月亮像失眠的太阳照耀着大地。

雷声推开大门，走过空荡荡的门房过道，父亲房子的灯光还亮着，电视机里传出猫的声音，屋子的门很沉的，屋子冰冷，灯光下父亲睡着了，打着轻微的鼾声，在父亲枕头的旁边，三只猫咪注视着电视剧里面的画面，它们的眼珠自由灵活地转动着，电视里 ，许多的猫在温暖的屋子里玩耍，跳跃。

雷声不知道该不该叫醒父亲，还有，他想问父亲板凳叔大门两边贴着白对联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