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凯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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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大奎没有让人把那副画挂在会议室。这副画是他的高中同学，如今是市上的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爱国画的，爱国一直想送一副画给大奎，他问大奎想要什么画，大奎说，没那雅兴。爱国笑了笑说，不是说不跑运输要竞选村主任吗？那好，等你竞选上村主任再说。竟选上村主任后，爱国打电话说，画给你画好了。爱国问大奎是自己过来取，还是他开车送过去。大奎说，不急，开春正忙呢 ，等忙过这阵子吧。立春转眼过去半个月，爱国又打去电话，一接通爱国直接就是一句：你开门。
大奎说，啥意思啊？爱国？
爱国按了一下喇叭说，在你家门口。大奎说，我在大棚里，屋没有人，你把画放在我家对门吧。
爱国因为扭着脖子声音有些变调说，没有一家不挂锁啊。
大奎说，那你拿回去吧。
爱国说，来了就是你的了，拿回去不是我的风格。是这，我还是给你放村委会吧。
爱国没有挂掉手机，大奎听见爱国在对谁在说话，那个人说放他家就行。大奎听出来是贾仁名，就对爱国说还是暂时放到村委会值班室吧。
爱国的这副雄鹰图气势磅礴，雄鹰展翅，雄鹰脚下是嶙峋的巨石，雄鹰正准备一飞冲天的样子。村委会几个人事后议论说挂在会议室多好啊，能显示出我们水平和档次，抽着烟的大奎反问，什么档次？什么水平？大家就哑了，只有贾仁名的叔叔指指点点小声嘀咕着，这副画值钱，你看鹰脚下的石头三两笔就是一块巨石，天上的云也不知道怎么画的，看上去厚厚一层，但是仔细看能看见云层里面的太阳光。
大奎看了看这副装裱了的画，把画翻各个，背面朝外，正面朝内，靠在文件柜旁边。犹豫了几秒后顺势把画推进文件柜后面的缝隙里。大奎的行为让人不解。大奎看上去神色总是那么冷峻，就好像他就是一只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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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奎没有想到真的实施起自己心中的想法的时候的确有不少的难度。首先是整合资源，比如村子东北方向的水浇地有种苹果的有种蔬菜的，还有个别人家把地撂荒了的，他得一家家去劝说，这个工作量就相当大，因为没有人愿意放弃眼前的利益而相信大奎许诺的什么现代化管理效率会更高的诺言，所以大奎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原有的基础上劝说各户打造精品果蔬。然后，大奎通过熟人介绍和自己的毛遂自荐把优质的产品推销到县城有些名气的连锁超市售卖，他还借机向农业局咨询申请包装产品打造品牌的事宜。
大奎忙的前脚不挨后脚，加之，扶贫工作进入收尾阶段，村上力争不让一个具有劳动能力的村民掉队，想起这个大奎不由得想到贾仁名这个老大难，他竞选前觉得贾仁名的问题不是个问题。而在他竞选成功后，在和贾仁名谈过几次话后，他觉得这个人是骨子里的懒甚至还有一点邪性，甚至有一刻他都想放弃这个人，这当然未尝不可，他只需要按照贾仁名说的给他兑换一套五十来个平方的县城的安置房，然后把他的宅基地收缴充公，给他在城里找个保安或者保洁的工作就可以撂过手了。可是，大奎觉得那样对不住全村人，他这样做了，一少部分村人肯定会背后骂他把贾仁名“掀”出去了，还会有一部分人会说他这样做是打击大家的积极性，再一个，以贾仁名的性格，如果有一天这家伙反悔了，会找上门来胡乱寻死觅活，大奎觉得不能那样做，他觉得他还是得把贾仁名这个铁板暖热了，苦口婆心地用唾沫星子把这块铁板擦亮了才对。
大奎媳妇说大奎，只怕贾仁名不是一块铁板，而是一块㖟味了的馍馍，到头来惹你一声味儿。
大奎不语就抽烟。大奎媳妇就说，只知道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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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贾仁名悄悄把自己想收集大奎腐败的证据告诉他叔，他叔看着仁名满脸的猥琐表情，想到和大奎的对比，觉得自己的这个党家的侄儿天生就是日鬼捣蛋的料，而大奎鹰鼻锐眼，真是干事业的人。
仁名的叔叔决定支持贾仁名的缘由连仁名叔他自己都觉得惊奇，按常理他在村委会工作和大奎应该是一心的，而且他呆的时间也长，算个老人手了，觉悟应该更高才对。可是他竟然不假思索地答应了自己的侄子仁名的坏主意，决定帮他。仁名叔知道这是自己骨子里的记忆起了作用，他记起自己的父亲说过生产队的时候大奎的父亲和他打架的事情，他输了，输的很窝囊。虽然现在没有几个人说起当时事情发生的确切原因和过程，但是仁名叔的父亲狼狈不堪的形象还是映在一些村人的脑子里，仁名叔当时上学，当然不记得这些事情，他只是记住了父亲时常在家里咒骂大奎父亲的言词，仁名叔的父亲老死后没有人再说这事了，可是，自从大奎当上村长后，这消息又出来了，仁名叔猜测这是仁名这狗日的故意散播的，只不过自己接受了这种信息，并且像他的父亲一样小心眼地睡不着觉，把对仁名的恨转移到大奎的身上，他对大奎当上村主任后的所作所为充满了质疑的冲动，不过表面上他极力表现出支持大奎的言语，这反而让他在大奎的眼里显得十分反常。
贾仁明现在看着苍蝇在村长的茶杯边起起落落心中暗喜，想着自己的这位远房叔还真的按照自己教的方法在大奎的玻璃杯上面做了手脚。他坐的离大奎的位置并不远，能看见黑色的苍蝇在玻璃杯沿动个不停。大奎呢，嘴里说个不停，挺激动的，根本没有喝水的意思。贾仁名烦大奎这一套，动不动激动，训这个人训那个人的，脱贫有那么容易吗？真的那么容易能他仁名能穷几十年吗？看着玻璃杯沿上的苍蝇，贾仁名根本没有听清大奎在说什么。他只是希望更多的苍蝇围拢在大奎的玻璃杯上面，这样看到这个场面的人就会对大奎产生反感的念头，并且不出所料这个事情在今晚就会在村子中传播开来。
这一次村上召开全村脱贫人员大会，贾仁名还在名单里，除过他，其他人都是老弱病残的，这就是贾仁名好多次不愿意参加会议的原因，他不伤不残，就是日子过不前去，他需要资金扶贫，而不是项目扶贫，鸡生蛋蛋扶鸡，他知道这个道理，他买得起一个两个的鸡蛋，一只羊他也买得起。他现在关键是需要资金扶贫。
资金！有了资金他贾仁名就可以换一身行头也学着大奎一样去外面“考察考察花花钱了”。贾仁名的心思掉钱眼里了，掉得很深。
他记得一次天黑了去了大奎家，村长大奎独自一人正在抽烟喝茶，大奎招呼他坐下，还倒茶水给他，他喝出村长的茶是好茶，然后，他环顾四周看见村长家客厅上房金碧辉煌的灯飾，他立即想到村长大奎的媳妇也十分漂亮，他转眼又不甘心地觉得村长凭什么日子比自己强了，村长现在不养羊，不养鸡，却有好茶喝，还有这么漂亮的媳妇，身上涂着令人眩晕的香水，他不服气，他早都听人说了，村长没有一个不胡弄的，吃饭可以开发票报销，坐车也可以开发票报销，仁名甚至暗暗觉得如果大奎嫖女人了说不定也会弄张发票报销呢，想到这个，仁名就满肚子火气和不服气，他觉得所谓的打苍蝇就是打的村长这个级别的腐败分子。
贾仁名一连喝了三杯茶水，事不过三，他就又喝了一杯，他问大奎咋不喝水，写材料的大奎说，甭管他，他不渴。村长的茶水味道还是很浓郁，贾仁名从来没有喝过这种茶，他本来想着第三杯茶味道应该很淡了，然后他会借机讥讽大奎几句，诸如“这就是你村长的茶叶啊，好茶叶舍不得拿出来啊”。贾仁名把茶叶喝不淡，就回头叫村长媳妇，弟妹，弟妹……觉得自己失态了就问大奎，弟妹不在吗？
贾仁名的声音怯怯的像变了样，显得心里有鬼的样子，他看了看村长，嘿嘿笑了笑，我还真的不知道弟妹的名字呢。
村长在抽烟，村长的声音把烟冲出一个窟窿，村庄说，麦菊。村庄媳妇闻不得烟，村长媳妇在内屋忙碌着什么事情，听见声音就出来了，仁名叔，再给你续些水。
贾仁名回头看着麦菊，说，行行行。贾仁名想不通麦菊的脸咋那么白呢，而且笑着，比自己的老婆好看多了。自己的老婆只是骂他，无数次威胁他要离开他，说离开他自己一个人去挣钱，挣一个男人都没用挣钱下过的钱，这显然是说贾仁名不是个男人，自己怎么弄不是男人呢，俩儿子，当时谁不羡慕，后继有人啊，贾仁名爹妈高兴啊，想着几世单传的枝叶终于散开了。可是，碰上现在这社会男多女少，女娃看的是男方人的本事。贾仁名见不得媳妇说这些长别人志气的话。贾仁名说媳妇，去啊，赶紧挣钱去啊，都是嘴上功夫，谁拦你是孙子！媳妇就会朝贾仁名脸上吐唾沫，然后拍勾子打胯骂贾仁名羞先人哩，骂自己咋狠不下心来离了这个窝囊废。
贾仁名就笑。
贾人们的儿媳妇生下儿子后就跑到西安或者其他地方去了，他儿子说是找媳妇去也不见人影，听说给他妈打电话说媳妇回来的条件是要一套城里的房子。仁名才不管这些，他没有事情的时候就会看着自己的孙子，他断定自己的老婆不会跑，跑了的话，丢的不止是他贾仁名的脸哩，他贾仁名早都不要脸了，要说丢也是丢的他贾仁名老婆的脸。贾仁名看看自己的孙子的脸 ，这张脸咋那么像自己啊，真真的是亲亲的一家，那眉眼，那脸上的颜色，说话的肉，走路的肉，觉得不该遗传的东西恰恰遗传了下来，他觉得命运实在不公平，同时，心里又喜滋滋的觉得自己基因的强大。
贾仁名想到爹死的时候就告诫他要把懒筋抽了，“不抽懒筋你这辈子就完蛋了。”想到这儿他打住了令自己不悦的思路，然后专注地主意想麦菊和自己媳妇的区别，包括身体上区别，他最后觉得一定是村长用贪污的钱给媳妇买了薪水和好看的衣服，他情绪有些激动，一不小心把村长跟前茶杯但起来喝了一口。
发现自己失态了错拿了村长的喝水杯，贾仁名就连连向村长道歉。村长说，这个杯子是镇上奖励我的，我一直没用过，就送给你吧。
贾仁名嘴上说谢谢，心里想，太小看人了吧，一个印了几个字的杯子而已。当他看清那几个“先进工作者”几个字后心情大好，仿佛这是村长奖励给自己的东西。
贾仁名出了村长家大门的时候已经想好了一个计策，他想从村长的言谈里知道村上的具体扶贫政策，他想从这中间发现村长贪污的蛛丝马迹和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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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仁名忽然在看书了，这是贾仁名的媳妇告诉大奎的媳妇，大奎媳妇告诉大奎的。大奎不相信这事。现在贾仁名是最令他头痛的一个人了，既然贾仁名看起书来，想必贾仁名是要进步了，心领受到刺激了，内心受到感染了。试想，残疾人王大鹏都自食其力了，他贾仁名能不羞，他难道真的不想他的孙子有个近在眼前的活生生的妈？
村长过去看贾仁名，蹲在板凳上的贾仁名慌慌张张把书合了起来，贾仁名媳妇向大奎说着贾仁名看的书叫什么“扳倒什么”，说贾仁名不让他看，估计是学木匠的书吧。大奎厉声让贾仁名把书递给自己，贾仁名递过去后看见大奎的脸拉了下来，大奎说贾仁名，你看这啥书啊！看着你就脱贫了？！
贾仁名看大奎不高兴走了，心里高兴啊，从大奎的表情他看出村长害怕了，他内心一定颤抖了，他要像这本《如何搬到村干部》的书里写的一样，如法炮制，搜寻出村长贪腐的证据，打电话给中央部门，如果村长害怕就会找上门来，这样，村子上的扶贫资金就会轮到自己身上，再弄个低保户，或者想办法给自己拿村子里不用的宅基地兑换两套小面积城里的安置房。这样，自己的儿子、媳妇不愁不回来。
贾仁名把自己的想法给自己当会计的叔说了，他叔说，你搞你的，叔私下肯定向你，不过你不能把叔卖了。
贾仁名的想法是先从心里战开始对付村长。国家不是打苍蝇吗，我就想办法让苍蝇这个具体的东西先黏住村长，击溃他的心里放线，让他觉得自己贪污了钱，自己是有罪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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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奎扫一眼会议室，说静一静，不要说话了。
贾仁名故意低着头，用手吧嘴巴挡住，嘴巴发出“哦哦哦”的乱七八糟的声音。
大奎说，仁名，仁名，头抬起来！
贾仁名看见大奎的杯子上苍蝇飞来飞去的，贾仁名戳了戳身边的人，眼睛却始终盯着大奎的茶杯，说，看杯子上都是苍蝇哩，可见啊，不干净哦。
身边的人发出不满的声音说，就你事多，我是你早都上吊了。
贾仁名说，还不和你说了哩，不懂眉眼！
贾仁名在这次会议上表示自己还是不同意大奎的安排，他不愿意去外村学种蘑菇技术，他说大奎你媳妇搞直播成天露脸哩，我能不能也露个脸，挣个轻松钱啊。
大奎说，你真的有两下子，明天中午来地里直播，你先试一试。
贾仁名撇着白眼珠子说，今天就要试一试，干吗放到明天，明日何其多。
大家都笑，贾仁名以为笑他有知识。
第二天早上，日上三竿后，贾仁名来到村委会，他发现村委会院长里停着两辆黑色的小汽车，村委会院子里气氛寂静而紧张，他仁名叔在会议室外边蹑手蹑脚地来回走路，探头探脑慌慌张张的样子，他看见仁名来了，就招了一下手，贾仁名猫了腰喜滋滋奔过去，同样蹑手蹑脚像一只猫。仁名叔扯过仁名的耳朵说，是镇上调查大奎用村委会的钱买画的事情，贾仁名兴奋地要握他叔的手，他叔指了指村委会另外一头的摄像头不让他握，鸣人也不脑，又猫着腰屁颠屁颠地出了村委会大门，朝果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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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中在村子东北方向的苹果园里的苹果像秋日的夕阳一样绯红而温暖。大奎媳妇正在和几位妇女在直播，阳光明亮，空气热蒸，秋天的杂草丛生，但还是抵挡不住弥漫开来的果香和几个女人直播的热情。贾仁名躲在树后看了一会觉得直播不过如此，只是时间上他觉得应该选在五点以后才好 ，那个时候天气就凉快下来了， 接着他又想到那个时候蚊子却可能多到吃人的地步，就觉得村长夫人挑的时间果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贾仁名想到这儿就喊，我来了，我来了。
贾仁名见没有人理他就摘下一个最大最红的果子，大口咬下一块，因为咬的太多，仁名的俩张脸皮被顶起了两个尖头，整个人看上去更像歪瓜裂枣了，贾仁名能感觉到苹果在嘴里的香甜却因为嘴里的苹果过大而无法用舌头把苹果转动起来嚼碎它，他只好把苹果暂时吐在手上，然后咬成两半，怕人看见又急急送回到嘴里，这才细细咀嚼起来。
今年的苹果咋这么甜？贾仁名奇怪地想，往年的情况是果子丰收了价钱却上不去，苹果欠收了却能卖个好价。因此贾仁名估摸着今年的苹果会便宜的和屎一样。贾仁名一直不屑于种苹果或者其他什么果树品种，他总是像一个先知者一样说，不信你看，明年苹果（或者核桃、猕猴桃）就和屎一样便宜。这几年情况发生逆转， 特别是去年大奎上任后提出来了许多不曾听说过的“招数”，比如直播 带货，申请原生态品牌，向县城和市上的各大超市推荐本村的特优果子和农副产品，特别是以产品主人的名字命名产品的方式大大刺激了一些村人的生产劳动热情，提高了村人的精品意识，比如“王婶芝麻”，“艳红红富士”，“刘多情红枣”等等。贾鸣人觉得这都是弄虚的，是大奎给自己贴金，弄钱弄资本的套路。贾仁名通过打牌，和人喝酒，特别是谁家过红白事的机会私底下想套出一些关于大奎的秘密，但是，听到的越来越多了是关于大奎还不错的赞誉之声。
贾仁名还偷偷拜访过邻村的“石头”，这个人据说知道他们村长的一些秘密，村长为了息事宁人偷偷塞给石头好几万元，不成器的是，这石头把几万元几天输了个干干净净。石头认得贾仁名，贾仁名也认得石头，石头说了一些模棱两可的话给贾仁名听，贾仁名虽然没有听出来具体的道道，但是，他还是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表示十分感谢石头的指点。
出了石头家的快散架了的大门后，贾仁名心里说，我真是瞎了眼了，你娃都混得门快关不住了还教我！他心里说，我们村的村长猴精着哩。
贾仁名正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听见大奎媳妇喊他，仁名哥，你来试一下。贾仁名就火急火燎地赶过去。
贾仁名看见自己像一个傻子一样站在镜头里，手里捏着个苹果，他忘记了大奎媳妇交代的台词，脸上的颜色是红不红黑不黑白不白的，不知道是被这种方式吓得还是怯场，其他几个女人转过身子在笑，贾仁名只说了一句“这是我们村的果子哩。”就哑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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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奎媳妇问大奎是不是贾仁名给中央打的举报电话，是不是还栽赃说那副画里隐藏着骂组织的字符？大奎说，别问那没有意思的事情，组织上能调查来，说明组织把群众的声音当一回事，再说了咱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不要问这事，上级是英明的，这也是对咱的一个提醒。爱国你是知道的，他是希望我好好干，要不是他去年的一些话我还真的没有想到自己会去当这个村主任。他说的对，一个人一生总得干一点大事，不能总是自己的小日子。另外，他的那副画，等到年底清闲些我得想好好欣赏欣赏。
大奎媳妇说，你又给我讲道理了，我肯定相信你。你看我这直播不是也卖出名气了，比你那些进了超市的果子强，起码我这是“现钱”。
大奎笑了起来，说，媳妇你厉害啊！又问媳妇仁名今天表现咋样，媳妇说，不咋样！干啥啥不行。
贾仁名找到他叔询问镇上来人调查大奎的事情结果如何，他叔说，仁名，你弄巧成拙了，镇上这一查反而查出了一个积极向上的好村长！
贾仁名说，咋可能啊？他大奎常在河边走没有湿一点鞋我不信！
他叔说，说实话叔我今年的苹果还准备靠人家大奎给卖个好价哩，叔想了几个晚上，不想然手你的事情。你最好抓住机会给自己考虑考虑吧。
贾仁名像是闻到一种异样的味道一样问他叔现在政策有什么变化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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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的扶贫工作要在年终通过验收了，对于极个别特除的村民可以不在统计范围里。这个情况是贾仁名叔对贾仁名说的掏心窝子话。仁名叔说，仁名，你看着办吧，叔也要退出村委会班子了，你得走正路了。村上的工作现在已经开始进入第二个阶段了，明年的脱贫人员日子估计会更好，你再不踏踏实实弄个事可就真的没有人管你了。
仁名叔最后说他还忙着去苹果地呢，说完就急急火火走了。
贾仁名站在原地，看着长长的巷道，巷道里没有一个人，现在的村子，有能力的人去了城市挣钱，有热情并且愿意在农村发展的人都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拿手本领，贾仁名忽然就觉得自己是个废人，没有人有时间和他谝闲传 ，他像个行尸走肉而他老婆却越来越忙，帮着东家打药采摘，给西家进城搞零售的，贾仁名感觉老婆很久都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了。
天色慢慢黑了，从村外吹过来的风中，贾仁名闻见浓郁的果实的味道。贾仁名决定去找村长大奎。大奎家大门紧闭着，从门缝能看见院子里的一缕天光，院子里没有一点动静，贾仁名转身又朝村委会走去，一进大院远远的就看见会议室里人影晃动，听见人声嘈杂热闹，里面的灯光比室外的灯光更加明亮，犹如白昼一般，贾仁名隔着窗玻璃看见几个人正在挂那副鹰的画，大奎站在画的正前方，然后他听见几个人都在赞美那副画多么地有气势，说这副画真是一个好兆头哩。没有人注意窗子外面的贾仁名。院子里的灯光放大了贾仁名的影子，他的影子比他的身体更大，就像是他内心的惰性部分，那么刺眼和沉重。
贾仁名忽然没有进去找大奎的勇气，他感觉自己完全馅在一片泥潭里了，而会议室后面墙上的那只鹰在灯光的照耀下好像在动，好像马上要飞起来了。
贾仁名回头走出了村委会大院，他想起自己的种种所为，特别是他想到自己在大奎玻璃杯沿洒的糖精，他想到了那些苍蝇，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人人见不得的大苍蝇。（728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