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生（小小说）

这个人在四点五平米的房子里做生意已经十五年了。

这个屋子的墙面已经和他的黑色的肤色十分接近。

屋子里卖饭的东西让屋子显得更加拥挤，过去，他的一对儿女还可以就在其中很小的空隙玩耍和吃东西。现在，那两个孩子根本走不进来，特别是他的女儿，一条腿几乎就占了屋子进出口的全部空隙，她想不通为什么父母不另外租一个大一点的店面。

可是她的父母却能在这四点五平米的屋子里行走自如。这令人费解。那女人在最里面的一个水池子里洗干净一大堆白天需要的蔬菜：萝卜，土豆，辣子西葫芦，还有海带，粉条。他的男人在一个有俩个巴掌大的案板上切菜，在这过程中，俩个人不时说一些外人听不清楚的话语，像是暗语。有时候女人声音有些高，像是埋怨，男人不语，刀切菜的节奏恒古不变的样子，有条不紊地把切好的菜分别盛入六七个不锈钢小盆里，然后折过身在架在外面台阶上的木桌子上的煤气灶热油，泼油，或者炒菜，因为油烧的特别热，炝锅的辣子角又特别辣，油烟腾起，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独家调料，传出去的味道裹着香味，让闻到的人口舌生津，不由自主地，走路的人就朝巷子里面瞅，看见头顶光亮的木纳的男人在熟练地翻瓢，铁勺把锅底刮得直响，还可以看见火苗在铁锅里燃烧，男人不慌不忙地翻动炒锅，像一个魔术师在玩火。

放了假的成了大孩子他们的一双儿女已经不太愿意走近那个小店了。有一次，胖女孩进去帮她妈接洗净的菜竟然出不来了，她憋红了脸，她的妈妈却笑个不停，女孩嘟囔着嘴说，也不知道你俩是怎么在里面走路的！

男孩子一直不太说话，和小时候截然不同了，越来越像他的父亲，他的父亲是用炒勺说话的人。他也不大说话，他是用成绩说话的孩子，在中学他的成绩总是全级前五名。

有一天，男孩子急急地走近小店，高高兴兴地叫着他妈，他说他听到一个好消息，他说，听说这个巷子马上要拆迁了。他接着更加急切地说，咱们以后不用呆在这四点五平米的小店了，咱们开个大店，雇上一个人，这样……他还没有说完，就看见女孩——他的小他一岁的妹妹朝他挤眼，他妈看看背对着她们三个人的自己的男人怯怯地说，那有那么容易啊，真的拆了，店可能都开不起了……这话的口气显然是模仿男人的口吻，然后，他妈停顿了一下说，咱们卖早点的，哪里租得起大点的铺子……雇人？也是别人雇我，你爸啊，肯定不会去的……他一定会有办法的。说完这些话，三个人都看着男人的背，男孩觉得他爸的背抖动了一下，只是不很明显而已。